他望着两根大金条:“谢家这么大方?”
芫娘越发没底气了,连忙解释起来。
“我本是想帮忙把跌在地上的笔捡起来,可他们非说我想要偷他们小姐的笔,还诬赖我乱动东西,我当然知道别人的东西不好随便动,我是气急了,才咬了他一口。”
“你哭成这样就为了这事?”陆怀熠捧着芫娘的脸,仔仔细细将她的泪痕揩了个一干二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不是他活该?”
谁家好人能忍心平白无故地冤枉心软的芫娘呢?
芫娘的眉头皱得深了些,免不得几分失落:“可云笈姐姐家位高权重,盼星还说谢公子在翰林院任职,想来官位不小。”“更何况谢家老爷还是工部尚书,我们见罪不起的。”
“别怕,你六爷还在呢,这钱不拿白不拿。”陆怀熠嗤笑一声,把金条重新塞回芫娘身上,“谢安朔他区区一个从六品的翰林编修,怎么敢跟我拿乔?”就算是真要比爹,陆家老头儿一个做锦衣卫指挥使还带英国公爵位的驸马爷,光是头衔都比工部尚书要长三倍,还能输给他谢家人?
陆巡扁了扁嘴,幽怨地望向陆怀熠。你明明才是个正七品的总旗,哪里来的底气说人家从六品的编修是“区区从六品”?
芫娘听得有些疑惑,便忍不住问:“从六品……难道不比正七品的总旗高吗?”
陆怀熠:“……”失算了,看来今晚得去找老头儿弄个和陆巡一样的正六品百户当当。
“这不重要。”陆怀熠略过了某些话题,“总之你放心,于情于理,也是他们有过在先。”芫娘多乖他又不是不知道,能通得芫娘咬人,定然是谢安朔没干什么人事。
“没事了。”陆怀熠满眼的不以为意,“有我呢。”
“他们不敢找你麻烦。”
“嗯。”芫娘虽然对陆怀熠的包票将信将疑,可待在陆怀熠身边,她莫名就变得安心下来。心中的恐惧被彻底驱散,劳作了一整天的疲急便席卷而来。
芫娘觉得眼皮沉沉的,便自然而然枕在陆怀熠肩头:“六爷,还有多久才到啊?”“我们快点回去,我得快点给你炖蹄膀才行……”
陆怀熠拍了拍芜娘的背,忍不住轻笑一声:“快了,一会就到。”
陆怀熠安顿好芫娘回英国公府时,天色已经黑了。
他蹑手蹑脚地潜进正院,蹲在窗下听了听动静。
顺天府没人不知道,英国公出身将门,脾气火,性子冲。
就算只顶个无权的恩封在身,也不妨碍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单枪匹马能把半朝文武骂个狗血淋头。就在上个月,老头儿还同工部尚书谢知行相互上折子参奏,骂得不可开交,场面堪称一个激烈。
为了确保今天不会被殃及池鱼,陆怀熠做足了准备。
直听得屋中无甚动静,陆怀熠方大摇大摆地起身进门。
英国公就坐在桌前,他神情威严,身子挺拔,两腿微分,虽套着士庶的衣裳,却仍旧是武将的坐姿。
英国公见着陆怀熠,便似往常般先径直剜他一眼。
陆怀熠倒是半丝不怕,他嘴角一勾,随即便道:“呦,还没睡呢?”
“野够了还知道回来?”英国公径自翻着手里头的书,多一个眼神都不分给陆怀熠。
“不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就冤枉人了。”陆怀熠满脸诚挚,“我如今在锦衣卫里头兢兢业业,听你的吩咐一心办差,这才把丢掉的官银找回来,跟你讨个升官令不过分吧?”
英国公一脸狐疑,审视的目光回荡在陆怀熠身上:“你有这本事?”
“不信你问陆巡去。”陆怀熠摊摊手,“我就要个百户做,又不是要你的指挥使,痛快点。”
“罢了。”英国公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明日我叫陆巡到镇抚司给你调官档。”
父子俩言语不多几句,陆怀熠便离开了。
英国公严肃的神情至此终于缓和了几分。陆家世代行武,家风严谨,却偏偏到了陆怀熠这一辈,养出来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纨绔,还是家中独出。
英国公一度对儿子深恶痛绝,恨不得把陆怀熠两脚踹进祖坟里头跪着谢罪。好在苍天在上,列祖列宗保佑,如今陆家的烂泥终于要扶上墙了。
他忙不迭招呼陆巡拿陆怀熠的办案手札来查阅,满脸欣慰地想要细细品品他的好大儿是怎么办的差。
缓缓翻开手札。
第一页:天好冷,先吃碗芫娘的面。
第二页:人好多,还是芜娘做饭最好看。
第三页:路好远,什么时候能把芫娘带回家天天吃她的饭。
英国公一僵,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我他妈……这记得什么玩意?陆巡你怎么看他的?”“这个芫娘是谁?”
陆巡坦然:“是凤翔楼里掌灶的小娘子。”
英国公把桌子拍得哐哐作响:“一天天的,就知道吃!”“赶紧叫那混蛋玩意给我从锦衣卫滚蛋,别丢老子的脸。”
陆巡苦笑一声:“公爷,咱们追缴回来的官银还在世子手上,旁的人不知道此中详细,怕是没法轻易接手。”“何况世子要是跑去跟公主告一状,那怕是您更收不了场了……”
英国公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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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一抽,忿忿地将手札摔在桌上。
“……简直岂有此理!”
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被陆怀熠气得额上青筋直爆,半晌才好像回过了神,转头对陆巡道:“给我拿几本折子来!能参的都给我拿来。”“我要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