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娘心下一阵喜悦,正要伸手再拿一块美来,却摸了个空。再抬头一看,满满一篮子美竟生生被她切完了。芫娘看着身旁堆起小山的美丝,不禁感叹,明天又有一个刀案要享福了。她收好刀案,走到院子里寻个石墩坐下,静静回想起方才切美的手感来。琢磨片刻,后厨门外的巷子里头忽传来“扑通”一声动静。
芫娘滞了滞,伸着脖子朝门外看,然而外头黑洞洞的,什么也没瞧见。
她犹豫一阵,终究还是忍不住探寻的心思,沿着围墙朝门外走去。才出门没有两步,便见地上躺着个满身是血的人。
芫娘吓得僵在原地,一时间已经忘了尖叫,只敢躲躲闪闪地去瞧。
月色幽幽,芫娘的目光逡巡两三回,方从这人身上寻出几分熟悉感。她俯下身凑近去细看,登时惊诧地皱起眉头:“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陆巡此刻眉头紧锁,气息急促,听到有人说话的动静,才终于吃力地撩起眼帘。
他喘着大气强打起精神:“姜姑娘……不必管我,那伙人只消片刻功夫……便会追来。”
“他们凶神恶煞,却只是冲我。你对付不了,自去个周全的地方,莫要被我牵连。”
芫娘听着这番“肺腑之言”,连忙朝四周打量,见得还没有人追来,便二话不说扯起陆巡的胳膊搭上她的肩头。“那怎么能行?我不能见死不救。”
陆巡习武多年,身形充实。
芫娘的个头比他要低上好些,但还是使着吃奶的劲硬将陆巡的半个身子架了起来。
“在香海的时候,六爷就同我说,你们虽然没有血缘,但从小一起长大,他心里早已把你当作兄长了。”
“你若是有好歹,六爷他会难过的。”
陆巡踉跄着步子,一条腿还拖在地上,恍惚还想说些什么,一张口便生生喷出一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芫娘又急又慌,硬是将奄奄一息的陆巡拖进凤翔楼。她关好后厨的大门,将陆巡塞到后厨烧火的柴草垛里,才松下紧绷的神经。
她用柴草掩住陆巡,轻声嘱咐道:“陆大人先在此处忍一忍,我去找六爷和郎中。”话音才落,巷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芫娘心下一紧,自知大抵是陆巡说的“那伙人”追来了,她正要寻个地方去躲一躲,可垂眼之间,她忽然望见自己衣襟上沾着陆巡方才吐出来的血。
一大片血迹赤红又粘腻,落在身上想藏也藏不住。
门外的脚步眼见得就要化作“砰砰”敲门声,芫娘急得四下张望。
视线扫到墙角的笼子,她终于心生一计。这伙人能将陆巡伤成这模样,她去硬碰硬定是不行的,只能智取才最好。
一行人来得极快。
芫娘开门时,院中灯影扑朔,她却瞧得真切。他们穿着虽然普通,可眼神中暗露凶光,一看便非善类。
芫娘镇定下情绪,方开口道:“凤翔楼已经打烊了,这里是后厨,夜间不通。几位若是打尖,还得劳动再绕几步路,到前门去叫店。”门外为首的穿着紫衫,兀自往前一步睨着芫娘道:“方才可听见看见有什么人路过此处?”芫娘摇摇头:“这么晚的时辰,除了几位客官……”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紫衫人忽然漾出几分杀意:“你身上是哪来的血?”
芫娘佯装低头一瞧,目光随即瞥向地上的满地鸡毛,合着放了一半血的大公鸡:“我这要烧葱油鸡,葱姜都在厨房里头备好的。”“我们凤翔楼的东西一贯新鲜,刚挑了只公鸡宰。”
她说着提起半死不活的公鸡,公鸡果真奋力挣扎,将血溅得四处都是。
紫衫人连忙退后躲避,他身后的几个手下窃窃私语一阵,似是打算顺着巷子往别处去追。芫娘见仿佛是搪塞过去了,屏住的气息这才悄悄松下一口。
然而不等她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放下,为首的紫衫人却脚步一顿,回过头瞪向芫娘:“你方才说凤翔楼已经打烊。”“既然打烊,你怎么会连夜宰鸡?究竟是做给谁吃?”“我……”芫娘被瞪得下意识一抖,终于发觉自己是被问住了。她全然不知该如何对答,脑海里只剩一片空白。一群人怀疑的目光随之梭巡而来,芫娘心中只剩下发慌,手里不由握紧了方才宰鸡的菜刀。
她若实在是掩饰不住。
鱼死网破就是她最后的法子了。
四下夜深人静,时辰仿佛是被无限拉长,芫娘只觉得自己连大气也不敢再出。
恰逢此时,墙头忽然传来陆怀熠熟悉的声音:“葱油鸡做好没有?还不能吃吗?”
他熟稔地从墙头上一跃而下,旁若无人地朝芫娘走过来:“我们没被人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