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2)

芫娘和红芍翠翠她们说的事无巨细,眼看天色渐迟,才收拾好食盒,往姜家的小院走回去。

只是才进院子,便瞧见屋门半开着。

果不然,是姜禄在屋里。

姜禄循着脚步声懒懒散散地望芫娘一眼,而后才诘问道:“又不在巷头摆摊,还这么迟才回来?”

“晚上的饭呢?伙房里乱七八糟,先前就叫你包的笋粿怎么也没做?”

如今是将春时节,春笋亦是时鲜。

拿尚未破土的懒笋去皮仔细处理,拌上麻腊肉同腌制风干的萝卜干,再加芽菜,用麻油炒香,最后再用搡捣好的糯米包裹成团,吃来唇齿留香,更不易粘手。

笋粿其貌不扬,但一口下去,粿皮柔软米香醇厚,春笋鲜嫩,绝没有丁点的麻味,和着萝卜干相得益彰,格外爽脆。

姜禄最爱笋粿。

懒笋若是迟上一时半刻功夫见了光,滋味便会大打折扣。笋粿做来麻烦,外头卖起来没有便宜的,还得是芫娘巧手玲珑,年年替姜禄忙活这么一回。

可这一会,芫娘却对姜禄的言语无动于衷:“我哪来的钱给你买笋?想吃?你自己包去。”

姜禄皱住眉头,连带着声音也重了好几分,只是阴阳怪气道:“你天天出去卖东西干什么吃的,钱呢?”

“赚不着钱,你还回来干什么?那钱箱子里的银子你都动了,你还说你没钱?”

“你想要钱?”芫娘听得他算是说到了点上,索性直直迎上姜禄的视线,“那你先说,你把我的玉环弄哪去了?你再不还给我,我就去报官。”

姜禄一怔,似是没料到芫娘有胆量跟他犟嘴,他很快嘲弄似得将目光搁在芫娘身上梭巡一圈。

“报官?你能耐大了?姜芫娘,你是不是也想去吃几天牢饭?”

芫娘蹙了蹙眉头,一时被姜禄这读书人恬不知耻的模样惊到了。

姜禄见状,以为芫娘生了畏惧,不由得更加得意忘形:“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

“我可是个秀才,如今在县学中年纪最轻,便是见官都不必下跪,眼见得就要拔贡生进府学。”

“县爷会为你这么个娘皮跟我生不痛快?折了县上的贡生苗子?你别做梦了。”

“你……”芫娘蹙起眉头,一时语塞。

姜禄瞟着芫娘,又嗤然发出一声冷笑。

她当初是从那青楼馆子后头的野地上捡回来的,本就不是什么正经来路。

要不是他爹娘捡姜芫娘回来,她早就该咽气了。姜家养姜芫娘这么多年,她的什么不是姜家给的?

如今姜家安不下她姜芫娘这大佛,她竟然还想走?

“姜禄,你的书都念进狗肚子里了?”芫娘见姜禄一副得志嘴脸,气得朝他质问起来。

姜禄狠狠朝着芫娘剜一眼:“你也配说我?”

“你这种被青楼扔出来的,果然都是不记恩的白眼狼,是野了心的小娼子。”

“你说谁是小娼子?你再骂一句?”芫娘听到此处,终于忍无可忍蹙了蹙眉心。

难以入耳的侮辱合着欺负红芍的怒火熊熊燃起,新仇旧恨加在一块,芫娘伸手便拿起桌上倒扣的粗胎茶杯,不由分说踮着脚一把敲在姜禄额头上。

只听见屋里骤然间传来一声闷响,姜禄喋喋不休的嘴霎时间停了下来:“你敢打我?我可是秀才!”

“你居然敢打秀才!”

芫娘将茶杯墩在桌上,一时间再也不似平日那般顾及着姜禄的体面。

“我就是要去京城,你吃我的喝我的,连你的束脩都是我在赚,我凭什么就不能去京城?”

小姑娘个头不高,瞧着精瘦,可往常揉面端锅,早练得浑身都是劲儿。

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子,生是把痴长她好几岁的姜禄给砸懵了。

姜禄好半天才回过神,额角早已是青肿起一大块。

他也顾不得斯文,只捂着脑门,恶狠狠地推开了面前的芫娘。

“你去京城干什么?打量我不知道?”

“大茶壶是你亲爹,老鸨子是你亲娘,姜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在香海就同那些勾栏院里头的狐媚子姐姐长妹妹短,亲热得很,如今还想着去京城,还不是想成日成日地再往那些腌臜地方钻?”

“养了你十年的姜家你不当家,就喜欢那把你丢出来的勾栏瓦舍是吧?”

芫娘被推得打了个趔趄,忙扶住桌子才站稳身。

她也不欲再跟姜禄争辩,她回过身拿出了划满炭道儿的白纸,利利索索放在桌上:“当初你说过十两,钱我已经攒够了,我去京城干什么,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姜禄闻及此处,低头瞧两眼那白纸上脏兮兮的炭渍,不紧不慢地勾起嘴角狞笑一声:“十两?”

姜禄不以为意:“谁知道你画的这是什么?没人会认你那玩意儿,旁人认的都是账本。”

“可账本是我记得,几个大钱几个数,每日记得清清楚楚,你就是找再多人来看,那也不够十两。”

“你无耻。”芫娘被气的指尖发颤。

姜禄见状,终于得意地露了狠,他冷笑一声:“这叫谋略,不识字就是不识字,头发长见识短。”

“姜芫娘,我劝你还是趁早歇下往京城钻的那点心思。你既然不给我钱?那姜家也不养白眼狼,你现在就从姜家滚出去。”

姜禄说着便将芫娘径直推出小院。

他倒要看看,没了姜家收留,她姜芫娘又算个什么东西,还能去何处过活。

若是姜芫娘一天不拿着钱在门口哭着求他,他就能狠下心一天不让姜芫娘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