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天子,他也经常穿着便服走遍京城,但从未来过这种地方。
这里不像朝廷百官所避之不及的那般模样。
这里的百姓跟外面生活的寻常百姓没有什么不同。
摆摊的叫卖的、每走两步就有一个高台搭建,高台上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表演,在求赏。
有人模仿动物的叫声,有人模仿动物走路。
又走过两三步,高台之上坐着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
只男子一人,便能模仿出万种声音,闭上眼甚至无法辨出真假。
季今宵指着不远处的相扑台道:“你看他们,只穿一条兜裆裤是不是很不体面?”
裴远默然。
“相扑也就是摔跤,摔摔打打必然会对衣服产生磨损,对他们来说,每一笔钱都十分珍贵,宁愿自己受点伤,也不愿意裹上衣物,尊严与生活相比,不值一提。”
季今宵又指向一处,高台上有一人站立,一人趴跪,趴跪的那个人脖子上套了一圈绳子,正吐着舌头模仿狗。
“你们看,他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
从街头一直走到街尾,每到一处,季今宵便要说一说其中的故事。
裴远二人,一言不发。
结尾转过去又有一条小巷,季今宵道:“那里就是你们说的不正经之处。”
“只占太平坊的很小一部分,但似乎大家都很爱用这块地方来贬低太平坊。”
“再说得直接一些,如果不是文武百官无能,这些女子用得着卖身吗?”
“或许有一些人是自愿的,但我想大部分人应该都是迫于无奈。”
季今宵摊手,“这里的百姓与外边没有不同之处。”
裴远承认自己确实是误会了对方。
人家都说百闻不如一见,谣言害人啊。
这不是一个很善良的小子吗?心有百姓,心生悲悯。
季今宵垂头丧气道:“哎,我经常来太平坊的事情被人告到我姐姐那边,以后想来,可能也不太容易了。”
“想做点好事,怎么就这么难?”
裴远听得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咳了两声,“这、这你倒不用担心,回去我会找机会替分辩几句。”
季今宵一脸感激,“元大哥,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低头怒骂,“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的偷偷告状,叫他生儿子没屁眼才好。”
“放肆——”
季今宵无辜道:“元大哥你这么大反应干啥?我说的又不是你,我说的是那个告状的人。”
裴远憋得满脸通红,身为天子,何时被人当面辱骂过?
偏偏他理亏。
“你、你不可再说词的污言秽语,容易遭人弹劾。”他憋屈道。
季今宵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怕什么,反正人人都知道我季今宵不是好东西,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打小报告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他怎么了?要让我知道他是谁,我非打得他满头包。”
冯英连忙转移话题,生怕陛下当场气炸。
“季公子,走了这么久,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歇息歇吧。”
季今宵看着脸色铁青还不敢发作的裴远,心中舒畅。
爽!当着对方的面骂对方,偏偏人家还不能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