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以及摆在桌上的一张蓝色证书。
苏和额乐瞬间明白了,自己放任周安吉一个人在家,并许诺他“家里任何东西都可以看”的结果就是,自己的毕业证书好像被不小心翻出来了。
尽管这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需要刻意隐藏起来的事。
相反,对于相对闭塞的草原来讲,能一路顺利读到北京高校的硕士生,是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不过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
周安吉并没有参与到这场皆大欢喜的庆祝中来。
此时对方没有说话,紧锁着眉头盯着他,接着点了两下桌上的毕业证。
不用怀疑,的确是某种质问。
“啊对,我的。”苏和额乐随意地回答,“怎么了?”
然后一边故作镇定地迈着步子往床边走,一边低头解下腰带上的那把小刀。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你是在北京毕业的研究生。”周安吉语气中充满了嗔怪。
“这有什么要紧吗?”苏和额乐回,“难道我看起来像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人吗?”
阿乐一句话把周安吉问得哑口无言。
苏和额乐与他约定的讲故事时间还没到,也就是说,他对对方的童年、少年、乃至青年时期,其实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
包括他当时自我认为的,苏和额乐汉语不好这个结论,似乎也是他凭借一些一意孤行的偏见臆想出来的。
阿乐只是没提出反对而已。
“在蒙语环境下长大,因此汉语不好。”
这个结论,真是对他好大的误解。
甚至下午在翻到毕业证后,他又紧接着在毕业证邻近的地方,看到了一些关于苏和额乐大学时期的其他珍贵物件儿。
其中就包括了一纸大学诗社的文书。
一个在北京呆了这么多年,并且拿到了优秀毕业生称号,还参加过诗社活动的人,怎么可能汉语不好?
可周安吉实在想不明白。
苏和额乐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他的话,那他也不会闹出什么要去主动教人学汉语的笑话。
“如果你早说的话,我就不会提出教你汉语了。”周安吉明知是自己的刻板印象作了好大的祟,可还是忍不住怪罪对方的不是。
“你的汉语已经够好了。”这句话跟在抱怨之后,说得很小声。
是来自一种不够格的肯定,也是在恼羞成怒后的自我羞怯。
这时,苏和额乐从床头的方向走过来,把惯常搁在周安吉床头的那本诗集放到了他面前,里面的某一页仍旧折起,收录着今晚他要给阿乐读的诗。
“那今晚还读吗?”苏和额乐没有过多为自己辩解什么,毕业证书也不是他刻意要藏起来的,它一直都在那儿。
周安吉抬起头盯了他一会儿,然后丧气地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为了教我学汉语,就不能读诗了吗?”苏和额乐语气诚挚地问到。
他转身坐下,与周安吉面对着面:“阿吉,你看着我。”
周安吉抬起头,只隔一尺远盯着对方的黑色瞳孔。
满眼像是倒映着那晚的星光。
“我承认,那天从镇上给你带这么多诗集回来,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喜欢诗,另一方面是为了让你一个人在家无聊的时候,好打发时间。”
“所以这件事在我这里,并不能算作欺骗或者隐瞒。”苏和额乐说,“因为它是出于原原本本的好意。”
其实周安吉并没有在生气,只是对自己有些恼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这些不良情绪无端发泄到苏和额乐身上——
在他还不确定对方是否愿意承受的情况下,自己竟也克制不住地这样做了。
可周安吉很认真地想过,在来到内蒙古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让自己很难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