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医师说,若是不截去双腿,恐怕活不过?两日。
沈岁华就坐在椅子里,前所未有的狼狈——右臂完全截断,血干透在他的白发和衣袍上。
他像一头?苍老又挫败的银狮。
医师在等着?他的答复,要不要截去双腿。
一向果断坚毅的沈岁华在这一刻迟迟难以决定,直到听见侧榻上的青柳虚弱的叫了一声:“师兄……”
沈岁华猛然?抬头?,看见吃力睁着?眼的青柳。
“师弟。”沈岁华快步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张口想说什么。
青柳先?沙哑的说:“我听见了……要截去我的双腿是不是?”
沈岁华没有办法回答,他的舌头?和心?被千斤重的巨石压着?一般,他能说出口的只有:“对?不起?青柳……是我害了你。”
“不要说对?不起?师兄……”青柳却虚弱的对?他笑了笑:“对?不起?的人,是我……”
沈岁华眼眶发红的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青柳却费力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了沈岁华的掌心?里,红着?眼眶说:“对?不起?师兄……或许我从?对?不起?你那一天就该死……”
掌心?里的东西带着?青柳的体温,压在他掌心?里,似乎是一颗珠子……
沈岁华困惑无比的看见青柳落下去的眼泪。
青柳抓着?沈岁华的衣袖,让他低下头?来?。
沈岁华靠近他的脸,听见他近乎哽咽的低声说:“不要、不要怪师嫂,帮我还给她……”
什么意思?
沈岁华耳边嗡嗡,他却仍然?死死抓着?他,不肯松手,流着?泪又说:“如?果我死了,师兄能不能帮我告诉她,我没有怪她,我……很开心?。”
他一点?点?松开了手,躺回沾满血的榻上,望着?沈岁华的眼睛在落泪,很轻很哑的说:“对?不起?师兄……”
沈岁华看见掌心?里是一支圆润的黑色珍珠耳坠,他很轻易就认出来?,这是他曾经买给妻子宋斐的。
因为这个?耳坠上的黑珍珠十分罕见,为了采这样的珍珠死了许多采珠女,所以他一开始并不想买给宋斐,她那样多的珠宝首饰,又不差这样一对?沾着?血的耳坠。
她与他哭闹了好一场,他才从?珠宝叫卖会上买了下来?给她。
可他重生之后,没有见宋斐戴过?它,原来?……是其中一支丢在了青柳那里吗?
沈岁华耳鸣得厉害,他忽然?想我那一次的雨夜,青柳跪在桌边似乎要向他承认什么过?错。
他也想起?这些?日子以来?,青柳替宋斐辩解的语气?,追随着?她的目光……
那是爱慕一个?人的神情吗?
他不懂,他不确定,亦或是他不敢确信。
他只觉得掌心?里这枚耳坠着?了火一样烫,他的妻子和他的弟子生下一个?女儿,和他的师弟也不清不楚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待她,待小颂,待青柳……待他们不好吗?
为什么他们全都背叛了他?而他却连责怪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