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2 / 2)

边山寒[种田] 英桃 18845 字 2021-11-24

李青卓长的好,又识字,懂医术,几乎是附近村子中差不多岁数里最出挑的,这些年本村和外村的媒婆明里暗里可是打听了不少他的事。

李青卓年纪不算小,他的亲事一直没定下来是因为他早就下定决心,没学成医术前不谈亲事。

李茂贤觉得儿子这是有大志向,劝着陈氏不要催,一直拖延到现在。

因为陈氏早就对外讲过这事,所以那些媒婆也就不废这个口水。

但总有人还是想要试试,这不,年后北边村子有户人家,家里有个姑娘和李青卓年纪相仿,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见过李青卓,便芳心暗许,非要让她姑姑过来探个口信。

这户人家有七八十亩地,算是家底殷实,小姑娘听说长的也清秀,她姑姑自以为侄女下嫁,这亲事必定十拿九稳。

到李家坐下一开口,陈氏就直截了当说了,那姑娘的姑姑不死心,便说她家可以多出嫁妆,以后李青卓学医十年八年不理家事都不用担心生计。

陈氏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依旧是那句说辞。

那姑娘的姑姑信誓旦旦的来,却碰了壁,回去自是抱怨了一通。

巧的是,她回去的当晚,那姑娘不知道咋的脚滑,摔倒在一块石头上,磕破了头,昏迷了许久,醒来后却神情恍惚。

那家人正在气头上,便迁怒于李家,说李青卓命硬克妻,谁嫁给他谁倒霉。

陈氏简直差点气吐血,明明是她家主动来问亲,而且自己又没答应,她们家闺女自己摔倒,却赖在别人头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想着他家姑娘好端端的受伤,陈氏忍下了这口气,没成想后来这事传的越来越广,村里人相熟的都过来问她是咋回事。

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造谣说,李青卓一直不说亲就是因为妨人,学医什么的都是借口,他弟弟变成傻子都是他害的。

这可真把陈氏气坏了,但这些谣言都在别的村子传,她也不能按个村子去骂,气的胸口疼,好几天吃不下去饭

李青风说完,李青卓颇不以为然,劝道:“娘,那些人乱嚼舌根罢了,你别生气,不值当。”

陈氏摆手道:“你爹和你嫂子都同我说了,我也不和那些长舌妇置气,我就是有点担心,你这次去京城读书,那亲事不知道又要拖到何时……”

“我二哥才十八,不用着急,娘。”李青文趴在炕上,侧头道:“大丈夫先立业,成家不着急。”

“就是,我以后也不早成亲。”李青风躺在旁边,一边颠腿一边道:“我可不想像我大哥似的,出门一趟还得惦记嫂子和孩子。”

李正行不知道小四叔还提到了他,一直盯着他上下动着的腿,艰难的穿过炕上躺着的人,趴到李青风的身上。

李青风把他放在腿上上下的颠,李正行被晃的不得劲,想要下去,李青风却抓着他不让下。

陈氏听的好笑,“你俩才多大,说这些还早着呢。”

李青文却对这个问题认真了,坐起来,道:“娘,可先说好,我以后要是不成亲,你和爹可不能逼我。”

前世可都是推崇晚婚晚育,李青文可不想十几岁就当爹。

陈氏同李茂贤道:“听听你儿子个个都想当光棍呢。”

李茂贤道:“现在还当不得真,再过两年再说吧。”

李青文想,再过十年二十年他怕是都不会改变念头。

说到这个,李青文就问道:“我姑咋样了?”

李茂贤沉默了片刻,道:“你姑父喝酒做了些错事,我去的时候,他也认错了,说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李青风把小侄子逗哭了才松手,撇嘴道:“狗改不了吃屎,谁知道以后他还犯不犯病,爹你们就应该好好把他痛打一顿。”

李青宏忍不住道:“别这么说长辈……我和爹也想接姑回来,但她不愿意,一直替姑父说好话,家里头还有老人孩子啥的,实在走不开。”

李青风嗤笑,“打女人的男的就该死,他才不配做我长辈,我要是跟你们一起去,我就先把他胳膊拧断了,问他疼不疼,疼的话他以后想要动手的时候得寻思寻思,他打我姑哪里,他身上也得骨断筋折。”

若是平时,他这么说,李茂贤必定会教训两句,今天却没说啥。

李青文也知道这事难办,女子出嫁从夫,娘家离的远,能照料的实在有限。

这事还没完,如果姑父以后真的改了,那还好,若是还是跟从前一样……

李茂贤不想在孩子面前多说这事,岔开话道:“差点忘了跟你们讲,前阵子收到你秦大伯的信,他们那头不但榨出了高粱糖稀,还做成了块糖,连同书信捎过来了。”

这个消息可是大大的出乎了李青文的预料,他记得糖稀做成块糖需要的工艺挺繁琐的,离县那头竟然这么快就整出来了?

姜氏去厢房把糖拿过来,放在炕上的桌子上,红黄色碗那么大一块的糖,用油纸包着,从外头看挺粗糙的,但是能把糖稀做成块糖,这算是巨大的进步了。

小心的掰下一块糖角放在嘴里,甜,有明显的粗粝的糖砂,味道还不错。

不等李青文擦,李正亮凑过来就把他手上沾着的糖给舔了去。

李青文给他擦嘴,“乖崽儿,以后小叔多多做出糖来,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李正亮嗓门响亮的应着。

“爹,秦大伯可真是厉害。”李青文问道:“他信中有没有说是咋做出来的?”

“除了加石灰,他们还加了一种叫莹草的草汁。”李茂贤道:“你秦大伯那边有在江南做过白糖的,他们做出来的榨汁工具跟你之前说的很像,能用牲口拉,人只要把秸秆塞进两个木头中间就行。”

“莹草是啥玩意?”李青文没听过。

“挺不起眼的,咱们这头也有,叫小扇子草,那玩意只牲口吃,谁知道还有这用处。”李茂贤感叹道。

“他们把这事报上去了没?”

这是李青文一直惦记着的,他爹冒着风险也不愿意把制糖的事情报给柳山县官府,可不能不了了之。

“报上去了。朝廷召你秦大伯和朱县令进京,就是为了这事。”李茂贤终于露出了笑模样,“仔儿,你这回可是做了件大事!”

“爹,我只是抛砖引玉,榨汁最简单,秦大伯他们才是牛哩,这么快就能做出块糖来,他们领功是理所应当的。”李青文打从心里这么觉得。

看他一点都不自满,李茂贤更是高兴。

说到高兴处,李青卓不忘提醒道:“爹,笔墨我都买了回来,仔儿也该识字练字了。”

早就知道自己躲不过这遭,李青文伸手指着李青风和李青宏,“那三哥四哥也得一起吧,不能偏心,还有俩小侄子,从娃娃开始读书最好不过。”

李青风直接把手伸到李青文的衣服里头,恶狠狠的道:“仔儿,我发觉你出去一趟变坏了,竟然学会害哥哥了!”

“好凉!四哥,快把手拿出去!”李青文缩着脖子,一边躲一边喊:“江大哥救我!”

喊完,李青文立刻苦了脸,能救他的人在几千里之外呢,怕是拍马都赶不及了。

李青瑞笑道:“仔儿这几个月可被江淙惯坏了,那群人谁也不敢招惹他呢,在边城可是作威作福呢,冷不丁的回来怕是还没习惯哩。”

“谁来也没用!”李青风十分强横,一边冰他,还一边挠痒痒。

李青文在炕上打滚求饶,“我知道、知道错了四哥,我求爹不、不让你学好了吧……”

“晚了!”李青风威胁道:“带我去边城,听了没。”

李青文眼泪都笑出来了,连忙点头。

陈氏把李青风的手拽出来,将小儿子的衣服给拉平,嗔道:“就算仔儿不说,你也得该学了,你还以为躲的过去?”

李青风倒在炕上,“我不想看甚么书,我想骑马,射箭,练刀……”

李正亮立刻跟着道:“我也跟小四叔也一样,想要骑马,外头那匹马能骑吗?”

李青风“腾”的一下坐起来,他都忘了,家里现在就有一匹马。

李青文见状立刻伸手拦住,“那是江大哥送给我的马,四哥,你想学我再给你买一匹行不。”

李青风抬起眼眉道:“咋,我比不过你江大哥了?”

“不是……”李青文皱着脸,“甜枣走了这么多的路,现在还没歇过来呢,等它缓过劲来,我牵着缰绳让你骑。”

“甜枣是啥?”李青风眨巴着眼问道。

“甜枣是我的马……”李青文小声道:“你不觉得她颜色跟甜枣很像吗?”

李青风“啧”了一声,道:“我觉得它应该叫雷电,跑的像雷电一样快!”

李青文:“……”

看着他们兄弟玩闹,陈氏也忍不住道:“仔儿走这一趟,是活头了些,爱说话,也爱笑了,声音都比从前大了。”

“真的吗,娘?”李青文怀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是不是无意中吃了千年灵芝啥的,变化恁大。”

“听听,都会逗人了。”李青宏笑道,“娘说的没错,仔儿比从前爱说笑了。”

“说也奇怪,仔儿和江淙真合的来。”李青瑞也跟着道:“从前就不说了,江淙救了咱们就离开,前后加起来也不到一天。这回路上才走了没几日,仔儿就给江淙热被窝去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到现在还没这个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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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我小四哥,三个字,那不是更远了……”李青风咬着后槽牙看着李青文道。

突然矛头对准了自己,李青文懵了一下,旋即往李茂贤身后躲,“爹,他们这是咋了……”

李茂贤故意绷着脸,道:“我也想问问,你是咋了,刚到家,就喊着要去边城,也不怕爹娘担心。”

李青文求助的看向姜氏,“嫂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姜氏捂着嘴巴笑,完全没有救人的意思。

李青文可怜巴巴的看向李正亮,“大侄子……”

李正亮也眼巴巴的看着他,“小叔,我想骑马。”

李青文抬手把李正行抱起来,大声道:“小侄子,只有你和小叔相依为命了!”

李正行被吓了一跳,挣着双手伸向娘亲。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眨眼天就黑了,李青文在炕上躺够了,下地弄了个简单的烩豆腐和炒个酱鸡蛋,姜氏做了最拿手的炖酸菜。

李青文买了两口铁锅,一口留家里,一口准备带去边城。

今天光顾着说话了,没安锅,只能先用陶锅将就着。

晚上,睡觉前,李青文把窗台上的袋子拿下来,仔细看,里面的东西都是旧物件,应该是江淙从前用了挺久的……

李青宏瞧他看着袋子发呆,忍不住开口道:“想江大哥了?”

李青文轻轻点头,不管他们说的多轻松,也改变不了江淙是戴罪之身这件事,他怕的不是边城的风雪,而是别的。

还是得早点挣够钱!

李青文把袋子放下,躺回炕上,小声道:“三哥,我要是长大些去边城,爹娘就不担心了吗?”

“咋可能。”李青宏侧身道:“你就是一把胡子了,他们还会惦记你。”

李青文笑了,李青风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道:“仔儿,你可别说你不去边城了,这回你不去我也得去!”

“我去。”望着窗外模糊的月光,李青文道:“我在家担心江大哥,在边城担心家里,江大哥又不能离开那里……”

“那就让爹娘去边城呗。”李青风顺口说道。

“咋可能。”李青宏道:“这里可是咱们的根,咱们祖祖辈辈许多年才能扎下的根,不单咱们家,还有亲戚,我们都是连在一起的。”

李青风撇嘴,“你可别学爹说话!啥根不根的,六爷爷跟我说,咱们老一辈也不是在这出生的,是逃荒逃过来的。”

李青宏叹气,“那是活不下去了,被逼的才会远走他乡,你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没有那么轻巧。”

“咱家没做糖的时候和村里许多人家一样,饭都吃不饱,动不动就饥荒,我是不知道这地有啥好的。”

“又开始说浑话了!”李青宏稍微大了声,“你不知道老祖宗当初就是被咱们脚下的地给救了,没有他们,哪来的咱们,你别再说这些玩恩负义的话!”

“老四,你觉得二爷爷为啥天天管咱们老李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不是因为咱们同宗同源,咱们同族的人得手挽手才能过下去。”李青宏道:“爹不是经常跟咱们说,独木不成林,一人不为众,只有齐心才能走的远。”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干啥急赤白脸的!”李青宏转过头去道:“与其守在这个小地方,我更想出去看看。”

西屋陷入一阵沉默,李青文道:“四哥,明天我教你骑马吧,不过咱们就学一两个时辰,不能让甜枣累着。”

“还是我们仔儿好。”

李青宏叹气,“外头也不是那么好的,你没听仔儿说吗,一不小心就会没命。”

“那又咋,死就死。”李青风毫不在乎的道:“躲在村里就没事了吗,你没听娘说啥时候饿死多少人,还有一个跟头摔死的,阎王真要勾你的魂,皇帝老儿也下地府。”

李青文算是看出来了,他小四哥不出去走一走,非憋出心病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