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早点睡吧,明早得早起呢。”
谢峤目光温和看着她:“晚安。”
莫绾笑声若银铃:“还晚安,你可真时髦。”
金黄色稻田一眼望不到边,稻穗在燥热的空气中扬出阵阵清香。
谢峤和周迎彩到田里的时候,莫家三口都在割稻子了。
莫绾看到谢峤,扶着头上的草帽,提着镰刀跑来:“强子,你们可真晚,我们老早就到了。”
这会儿日头还很温和,莫绾脸颊上已经忙活出一层薄红,谢峤抬手帮她理了理草帽:“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这还早呀,天都亮了我们才来的。”
周迎彩问道:“小年,收割机开过来没,等会儿是你开,还是你爸来开?”
莫绾像个职责重大的稻草人,下巴抬得很高,成竹在胸道:“收割机还在我二舅那里,等会儿他就送过来了。今年我来开,我爸技术都没我好呢。”
谢峤垂着的两眼放出疑光:“你会开收割机?”
莫绾骄傲扬眉,眸光比正在东边冉升的旭光还灿亮,“会呀,我老早就会了,这几年家里的收割机都是我来开。”
百来户人家的村里有两台水稻收割机,一台是莫绾家的,一台是村长家的。每到了秋收时节,村里人都排队等着这两台收割机开到自己田里。
莫绾家的收割机是三年前购入,一开始是父亲高建峰在开,收完了自家的,再按照田地面积收费帮村里人收割。
有天,莫绾坐在稻田的垄畦上听机器的轰鸣声,忽而跳下来朝对父亲道:“爸,我也想试试,你给我玩一玩呗。”
“别胡闹,把人家的稻子筛坏了怎么办。”高建峰总一副严肃板正的神色。
莫云棠道:“小年想玩就让她试试呗,开到咱家地里去让她玩两下。”
高建峰沉默着把收割机开到自家尚未收割的田里,让莫绾坐到操作台,教她如何控制割刀,如何给稻穗脱粒,速度要把握到哪个度。
莫绾似乎对机械有种浑然天成的锐敏。
她当天就上手了,试练了几次直线收割,又转向地收了田地边角。从那以后,家里的收割机大部分时间由莫绾来开。
*
没一会儿,二舅把莫绾家的收割机开到田里,直接喊道:“小年,过来吧,得快点收了,今年有你忙的了。”
“我来了!”
莫绾丢下镰刀,朝着收割机跑过去,她跑得飞快,顺着田坎一路跑。谢峤直起身子,金黄稻浪起起伏伏,他朝莫绾看过去,有种莫绾在连绵的稻穗上飞行的错觉。
他没想到,莫绾开收割机能开得如此熟练,她坐在机器上,像手握利剑的将军,这片看不到尽头的稻田是她的战场。
“小年读书读不好,干这种活儿倒是有一
() 套。”周迎彩站在谢峤身侧,也看向远处的莫绾,眼神满是赞许和喜爱。
直到下午夕阳成了一条线,田间机械声终于止歇。
莫绾从收割机上跳下,又跑回谢峤身边,“强子,你累不累?”
“不累。”
谢峤发觉,即便是离开了这么多年,干农活儿肌肉记忆还是烙印在身体里。他拿起镰刀那一刻,他就不是谢峤了,而是周有强。
莫绾摸着脑袋傻笑:“我也不累,开收割机一点儿不累。”
天快黑了,众人纷纷扛起装满稻粒的编织袋,淌过刚及脚踝的小河,送到马路的三轮车上。
周迎彩一个人在家,大部分田地都租给村里人,自己只种了一小块,今日收下来就装了八袋稻粒。
谢峤身体强健有力,上百斤的稻子抗在肩上,脚步依旧利索。
他将自家的稻子都扛到马路边装车,周迎彩就开着三轮车回去了。
他扭头看到莫绾家还在忙活,折返回去帮忙,一声不吭将一袋袋稻子往肩上扛,健步如飞淌过小河。
他今天从头到尾都穿着长袖,严严实实盖住身上的纹身,这会儿汗水沁透了衣服,仿若淋了一场暴雨。
“强子,你不用扛这么多,休息吧。”莫绾看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制止道。
“没事,我不累。”他脸上全是汗,抬手擦汗,不经意间露出手臂的纹身。
莫绾二舅站在田坎上,朝高建峰使了个眼色,揶揄道:“国家改造过的就是不一样,壮得跟头牛似的。看他那纹身,啧啧啧,你这女婿不简单。”
这话让高建峰本就黑压压的脸,更是乌云聚结,重重冷哼一声,走了。
所有稻粒都搬到公路上,一辆辆三轮车不紧不慢驶向村子的方向,发出日落疲惫的闷响。
稻田里没剩几个人了。
莫云棠和高建峰坐着三轮车回去,留下一辆电动车给莫绾,让她给收割机盖好篷布后就赶紧回家。
莫绾整顿好收割机,跑到河边洗手洗脚。
谢峤一直在等她,这会儿没人了,他才脱掉被汗水浸湿的衣服,露出一身的伤疤和纹身,到河里和莫绾一起洗手。
莫绾余光扫去,对谢峤这具饱经沧桑的身躯熟视无睹,谢峤在出租屋做家务时,太热了会脱掉上衣,她看过好多次了。
谢峤拿衣服当毛巾,甩河里投了投,捞出来拧干用来擦洗一身的汗水。他收拾好自己,过来拉莫绾的胳膊,让她坐到石头上,“你坐这儿,我给你洗。”
“哦。”
谢峤弯身握着她的脚不停搓洗,又用自己的衣服给她擦脚,莫绾问道:“你拿衣服给我擦脚了,等会儿穿什么?”
“我有带了另一件。”
他握着她的脚,抚上紧致的小腿肌肉轻轻按揉,河里的水响哗啦啦掩盖住杂沓的心跳。他无端端觉得,此刻比白天日头当空时还要热,还要燥。四肢血液发了疯地蹿涌,浑身涌动的躁动无法安抚。
他抬眉看莫绾的脸,依旧圆圆的,依旧像贴在空中的满月。
再看莫绾的唇,他忽而磨熬出一种诡谲的渴盼,好像饿了,又好像渴了,这种滋味没法说,想把莫绾的嘴唇咬下来,慢慢嚼研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莫绾和他对视,觉得他很奇怪,“强子,你中暑了?”
谢峤突然搂住她,僻静的小河里只剩下他和莫绾,他难以启齿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样的勃变,小腹往下像灌了岩浆,有了失控的反应。
他仓皇失措放开莫绾,转身向河的下游跑,一头扎进了下游的深水区。
“强子,你干嘛呢?”莫绾站起来大喊。
河面咕噜咕噜冒泡,谢峤的骚动尚未消退,不敢出来,只是露出脑袋:“莫小年,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