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数个冬夜,小灵芝都是看着这样的手影戏,在笑声中睡着的。
二月初一这天,出正月的第一天,一向喜欢睡懒觉的黄豆芽却一反常态,早早就起身了。
因为今天是女人们约定俗成要下大酱的日子,新一年家里的大酱好不好吃,跟今天的豆子烀得好不好,有很大的关系。
关外人一年四季都离不开大酱,久吃不腻,有些人家几乎顿顿都离不开
关外人一年不吃肉能活,离了大酱可就活不下去了。
关外下大酱是很讲究时间的,一般一年中有两次做酱的时间,一次是腊月,一次是二月初。下酱的时间也是要十八或廿八这两个时间。
黄豆芽将早就挑好的黄豆放入水中发泡,这些豆子个个都圆润饱满,泡好的豆子,全身胀大,很快就将豆皮撑破了。
将豆皮挑出,把豆子清洗干净,然后放入锅中加水烀。
烀好的豆子呈红色,越发红,说明豆子越好,这样做出来的酱就会香。
烀好的豆子要用木棒杵碎,这是个相当费力气的活,自然要找男人来干。
男人们除了卖力之外,一点不敢抱怨,媳妇让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媳妇指东,他们不敢往西。
倒不是这帮老爷们多听媳妇话,实在是他们被念叨怕了。只要他们敢在杵豆子时稍有抱怨,就会被媳妇念叨一年。
等大酱酿好后,女人们就会以大酱味道不好为由,向这帮懒爷们发难,埋怨他们当时不卖力,不然酱不会这么难吃。
每吃一顿酱,就要被数落一次,再豪横的汉子也经不住啊。
将杵好的豆子放在木板上用力地摔,做成一个个酱块。舍得钱的人家会买些干净的草纸,将酱块包好,在草纸外面缠上线,防止草纸裂开。
不舍得钱的人家,就会拿出去年晒干的大片南瓜叶,用南瓜叶包裹酱块。
将包好的酱块放在屋里的棚板或柜顶上,屋里暖烘烘的,能使酱块发酵,待到四月十八前取下酱块。
刷净酱块上的绿毛,掰成小块入缸,一层酱渣一层盐,再加入水,天天日晒打耙,缸上边蒙一层纱布,防止风把灰和杂草叶子刮进缸中。
要是讲究一点的人家,为了讨吉祥、辟邪,还会在酱缸沿上还系上红布条。
一个小小的酱缸,为何会让村里的女人们使劲浑身解数呢?
那是因为,下酱是女主人的一件大事,谁家的酱好吃,会被大家称赞,这样的名誉,自然值得女人们拼尽全力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日晒,酱色变得深红,酱香气味浓郁,就可以吃了。
即使原料和做法相同,每个人下酱的味道都不一样,做得好吃的,香味诱人,做得不好的,甚至会发臭、生蛆。、
做酱的好坏是对农家女人持家技艺的考验。
一年一缸酱,从夏吃到冬,吃完了这一缸酱,就又到了新一年下酱的时候。
豆子烀好,第二天就迎来了龙抬头,黄豆芽一大早就把猪头卤上了,等到了中午,切了三份,一份给娘家送去了,剩下两份给了赵甫和六丫。
“李叔,我听外村人说,咱们这边又要有移民过来了,你知道咋回事不?”
天刚转暖,黄豆腐就恢复了豆腐买卖,刚从外村卖豆腐回来,驴车都没卸,就直奔李家去打听事。
“咱村没地方了,移民不往咱们这边来,哪个村子有地方,他们就往哪去。”
李富贵正在清理猪圈,冬天时,他家两头老母猪前后脚下崽子,一连下了两窝猪羔子。
他家把猪羔子一直养在屋里的炕上,猪羔子被养得十分壮实,炕都要放不下了。
现在天暖了,李富贵打算把猪圈清理干净,把猪羔子放出来。
“这些移民从哪来的啊?咱镇上都满人了,咋还往这迁人呢?”
黄豆腐在外村也打听了,但这帮人一问三不知,就说是有人雇他们挖地基,至于雇主是谁,他们是全然不知的。
“是从河套那边搬过来的,年前我就听人说,河套那边的人要移过来,我还当他唬我玩呢,河套人那么有钱,咋可能往咱这穷地方搬呢,没成想,还成真了。”
“听说朝廷给他们补了不少钱,他们那的人本来就有钱,现在肯定更有钱了。”
李富贵停下手里的活计,站在猪圈门边,跟黄豆腐闲聊了起来,语气中掩不住地羡慕。
“他们住在河套,那可是能种稻米的地方,那边的旱田也比咱这肥啊,家家好几垧地,肯定有钱啊。”
黄豆腐这些年接触了不少人,对于住在河套的人,也是有所耳闻。
这边的百姓,对河套人的印象,全都是地多有钱,还能种稻米。
“那他们因为啥搬家啊?”
黄豆腐这才反应过来,这事不太对啊。那么好的家不住,河套人咋会想不开搬家呢。
“好像因为要修大坝,放水时能把他们那块全淹了,所以朝廷才让他们往出搬。”
听完李富贵的话,黄豆腐很是震惊,虽然服了两年的徭役,也知道是为了修运河,但他万万没想到,运河竟然要修这么大,直接把河套地都淹了。
这个规模的工程,实在有些超出黄豆腐这个小老百姓的想象,直接把他震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