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周氏生了个男孩, 在石榴巷快传了。无外乎,张家前头三个都是闺女,直想要男孩, 如今正好得了,可不是件喜事, 邻里邻居的都想着,这次周氏称了心意, 指不定要怎么嘚瑟傲着呢。
许阿婶就是这么想的,两人因为孩子的事不对付这么久了,现在周氏生了个男孩,可不得到她跟前显摆来。
想是这么想, 住条巷子这么年,许阿婶还是让媳准备了鸡蛋拿去张家送礼表示祝贺。
黎周周也送了, 本想着送些卤鸡蛋, 知道张嫂爱吃这个,可许阿婶了说:“不成的,在月子里的『妇』人不吃太重口的, 不下了『奶』娃娃喝了不好。”
原来还有这顾忌。
黎周周便送了十个蛋,条巷子都这么送,他不出了头的。
张家的大娘是招呼邻居,端茶送人,因为周氏坐月子, 大家便放了东西说了两句吉祥话便离,没停留,天气冷,也没人进屋去看看,因为来回掀帘子惊动, 身上又带着寒气,怕过给月子人和孩子。
“诶呦要是出月子那就要到年跟前了,都是喜事。”
张家男人便笑呵呵说:“四娘满月了正好初。”
“还叫四娘呢,这不是大胖小子该是四郎。”来人打趣。
张家男人便说:“我媳『妇』怀的时候四娘不闹腾,以为是个姑娘,孩子生了先见声,就说四娘声音,后来知道是小子,就这么叫了,反正是小名。”
“叫四娘好,小孩子还没,这么诨叫,等孩子结壮了再说。”有婶子笑说。心里想,张家果疼子,是怕这唯男丁不大,叫个姑娘小名压着。
各人说说笑笑,停了刻时间不到,大家便告辞了。
如今天短,黑的早,天麻黑了顾兆回到家,堂屋里有油灯光,还有取暖的炉子火光,如今家里条件可以,买的是炭火,这个烧起来烟没柴火那么大,不会飘烟灰。
吃饭时,黎周周便跟相公说他今天收了工还去张嫂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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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周周摇头,眼睛亮晶晶的说:“没见到,我们人,怕过了寒气没进去,再说我个哥,还是不好去。相公你猜,张嫂家孩子叫什么?”
黎大知道叫四娘,周周从张家回来跟他说过了,但这会也知道小两口是闲聊说话,便闷头吃菜不说。
顾兆倒是配合,猜了好几个,“是平安?还是十二月?还是四郎?”
“什么十二月,哪里孩子这么叫的。”
“以后咱家孩子要是什么月份生了,小名就叫几月。”顾兆故意拿话逗老婆,还跟闷头吃菜的爹拉阵营,“爹,您说好不好?”
黎大了觉得好,“这么叫,挺好的。”反正抱孙子就成,管他叫啥。
黎周周臊的脸红,最后老老把答案揭晓了。
“叫四娘。”相公老逗他!
顾兆给周周夹菜,嘴上配合说:“不是小子吗,怎么还起了个姑娘名字。”
黎周周便忘了刚才的臊,解释了几句,“婶子说这么叫孩子得结,可就跟村里叫狗蛋牛蛋差不。”这么想,他和相公要是有了孩子,那还不如按着相公说的叫月份,比狗蛋牛蛋好些。
吃饭闲聊,巷子里有了生命的诞生,说正主张家兴,喜气洋洋的十来天脸上都是笑意,就是黎家小院饭桌话题也了有关孩子的。
夜里收拾完了,小夫夫躺在张床上,拉着床幔,形成个两人独有的小空间,被窝里,两人的手边交织在起,本来是顾兆玩老婆的手指头,后来慢慢的就变了。
反正是没烧炕,幔帐里也热火朝天的。
第二天顾兆早起买早饭,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拿着大肚缸子就外出,倒是黎周周又没起来歇了会,等相公买了早饭才收拾好,坐堂屋里吃饭。
天冷,黎家取暖的两个炉子都点燃了,个放在堂屋里,个就放在井旁边搭的棚子里,上头是锅不断烧热水,黎周周和爹做活清洗不至于冷手。
黎周周本来是觉得费这个炭火钱,冬日里销要大了。
黎大更提,就是洗个东西,还拿温热水洗,哪里来的娇气。
面对父子俩的不以为,顾兆是招就解决了,可怜巴巴小绿茶说:“周周不想和我要小宝宝了吗?冷水洗了容易冻着,不好生宝宝。”
黎周周是脸红的后话,他想到了杏哥,杏哥就是冷水泡过生了病不好怀的。黎大更是看的严,如今日子不像以前那么难,周周还是计较好些。
清平书院秋闱考试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其中就有朱秀才朱理。
今年秋闱考试时间是十月中,朱秀才十月就动身出发的,从宁平府县到宛南州赶着骡车起码要十天,期间为了防止走错路、遇到雨天耽搁,基本上都是早早几天,放宽时间。
去了宛南州路上颠簸水土不服,有的人还呕吐拉肚,得花时间修整,还要找客栈、看考场路线、和同期考生交流等等,有经验的考生是提早个月出发。
朱秀才了前头去过的经验,时间放的宽裕,和同班同学起雇车过去,路上搭个伴,安全又省些钱。
总就是平安到达了。
考试是三天,放榜日七天。
主考官是布政司下来的学政大人,连着几位知州起批卷试卷,这七日所有人不回去,就关在考试院内批阅试卷,直到出成绩发榜。
成绩出来后,自是宛南州试院外张贴榜单,这是最快知道成绩的。后按照户籍所在地,或者登记的住宅地址,从宛南州层层传达分到举人老爷所在的府县,府县会派报喜官敲锣打鼓送成绩到家。
这就是举人的体面和排场。秀才可没这个待遇。
后者因为层层传下来,知道成绩的时间自是要晚。
所以大部分的考生,尤其是远路赶来的,考完后都不急的动身回去,而是在宛南州留七日,等放榜了自己看成绩,心里踏,不用上上下下提心吊胆受折磨了。
朱秀才就是留了七日等放榜出成绩。
可惜。
再次见到朱秀才,顾兆差点没认出来,不过不到两个月时间,朱秀才人消瘦了圈,明明是穿的夹棉袍子,可空空『荡』『荡』的,两颊深陷,神『色』憔悴。
顾兆见便知道可不好,朱秀才点喜气都没有,是满脸愁容,他便没有口问,而是说:“朱大哥还是要照顾好自己身体,马上过年了,这回去家里会担忧的。”
朱理苦笑声,说:“我不争气,费了银子还没有考中,让顾弟见笑了。”
“考试便是这,起起伏伏的,我前还被批责,若是击溃败,自此绝了科举的心,那今日我也不可站在这里同朱大哥说话。”顾兆拉着人去了食堂,买了热汤送过去,说:“朱大哥还是要照顾好身体,身体好了,以后日子还着。”
朱理回来的路上是吃不下东西,心情愁闷,加上路途颠簸,没有胃口,勉强吃些也会吐了,现在其也吃不下,可顾兆都买了送来,便慢慢喝着。
热粥下肚,暖了胃。
“难不成朱大哥因为这次,以后就不想考了,就甘心当秀才不成?”
朱理停了勺子,“自不甘心。”若是秀才,那他的以后便是眼看到头,回到村中个私塾教村中孩童些字,收入微薄,根本改善不了家中情况。
“这便是了。”
以后还要考,那志气不磨灭。
朱理出话里意思,可还是叹了口气,“是我愧对家中双亲和妻子,劳累他们……”
道理可大家都懂,但现情况依旧没改善。
顾兆不知道说些什么,如今寒门出士子,举全家力供人,若是成功了考上了举人,对庄稼汉来说那就是鲤鱼跃龙门,改换门第。可要是没成功,那次次的考试,银钱全打了水漂,就是种拖累,在村里,日子是越过越紧巴可怜。
这不是个人改变的,或者说不是现在的顾兆有力改变的现况,他就是其中员,跟着朱理比,他家中情况看似好了许,可也是爹和周周每日『操』劳营生辛苦换来的。
封建王朝,白身贫穷人家想跨越阶层,付出的不是人,往往举全家力,有可三代、四代。
你要问值不值,那就是各人选择了。
顾兆朱秀才说了几句话便过,希望朱秀才早日重振作起来。
“那位朱兄没考过吗?”郑辉见兆弟回来了便问。
顾兆嗯了声,没说。
郑辉先是叹口气,安慰说:“今年清平书院就清甲班位考中了。”
整个宁平府县,官学的、年纪大没在官学的秀才加起来有八百到千,其中报考有二百位,可考中的有位。而放眼整个河西布政司,有七个宁平府县这般的府县,又有三个州,今年参加的秋闱考生近四千人,取前五十。
可见难度。
班里气氛低『迷』了些,就是贯心大的郑辉也唉声叹气,顾兆便拍拍郑辉肩膀,“你继续叹气,我和二哥抓紧时间读书,趁你叹气伤神功夫学会。”
卷起来!
说罢便落座始读书。
郑辉:???!!!
莫名的也紧张起来,还叹什么气,赶紧看书。
班里其他人瞧这三位都这副精神抖擞模,被带的振作,扫刚才发愁子,反正就算是最近的次秋闱,那也是后年的秋天了,还有年的时间。
后来休沐时间,顾兆还拉了朱秀才来家中做客吃饭,让朱秀才宽宽心,朱秀才来是来了,是情绪不,时不时唉声叹气,说起了这次下场的经历。
“……三人租车过去,来回两半的银子。”
三人的话,来回两半,那就是半两银子。黎周周心里算的快,觉得还成,谁知道朱秀才接着说,这是个人的。
那不少了。黎周周想。
“还有租客栈,宛南州处处价贵,离考院近的,二百文间还没有空房,稍微远些的还好,间百文,可人吵杂,夜里都睡不好。”
黎周周了吃惊,这般的贵。
“所以顾弟你若是去,还是早早出发最好租个院子更清净些,虽说是租院子更贵些。”
朱理第次下场乡试,原以为院试有了经验,考过几次,料想乡试和院试差不,可折腾了路到了,路上就水土不服,到了宛南州还要找房、碰壁,受人冷眼,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可越到考试关头越是紧张,还拉了肚子。
那自是要看病花钱,这趟考试,花了五两银子,结果落榜,五两银子打了水漂,朱理自是心中郁气难消,对不住家中双亲和妻子,几次说起来,都是没脸回去过年面对家人。
顾兆自是劝,好歹回去看看。
朱秀才因为备考,已经年没回去了,去年的过年,今年七月的农假,屋里地里大大小小的重活、累活全劳累家人,今年要是再不回去过年,难不成日不中举,日就不回去了?
不说的,就家里子怕是认不出你了。
顾兆记着朱秀才当日帮他买书的情谊,所以才几次宽慰朱秀才,软话相劝,如今到朱秀才隐约透『露』出今年不回去了,心中的话便没压中,说的略重了些。
劝朱秀才不要再继续沉浸落榜情绪中,早早打起精神来,继续读书,再者两年没回去,家中亲人定是记挂你,还是回去看看,孩子尚小,难道朱兄就没记挂吗?
最后气氛是有些不快——主要是朱秀才被说了,面上不快,吃完了饭便提出不早了他要回去读书,早早走了。
顾兆送客出院子,心里叹气,但还是说:“朱大哥,我刚才的话不是有意奚落你什么,咱们同都是寒门出身的农家子,将心比心,若是我两年没回家中,夫郎人『操』持买卖,我定是担心放不下的,夫郎也牵挂我。”
朱理面上受不住,胡『乱』嗯了声,匆匆离。
顾兆便没再说什么,关了院门。
“相公,朱大哥看着不兴。”
“我知,可不说我过不去自己这关。”顾兆握着周周的手同回屋,说:“天下的农家子科举大抵如是,父母辈妻子兄弟全心全力供人,我以前在家中也是,地里的活不用提,即便是家里的活也手不沾,后来咱俩成亲了,你也是什么都不让我干。”
黎周周点头,想起来记忆都远了。
“但是相公你每次都做,不让干还撒娇。”
顾兆笑的挑眉说:“我撒娇,周周你不爱啊?你就喜欢我这。”
黎周周:……笑了下,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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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朱大哥没回去是真的踏踏刻苦读书,如今心思老沉溺在落榜中,难以自拔,留在学校不回去也读不了什么,是逃避家里。”顾兆体谅,可大男人你逃避了,那家里的担忧不是增加了。
所以顾兆其同朱秀才说不到起,不是路人。
像朱理这农家子相处模式比比皆是,知道爹娘妻子辛苦劳累不容易,可手不提肩不挑,会闷头读书,把所有指望希望压在中上,想着等我中了爹娘就翻身享福了,现在苦就苦了,再等等。
而严谨信那般的选择才是稀有的特殊。
“严二哥在学校时那就专心读书,从不浪费光阴,可心里记挂家中亲人,回去务农了便踏踏帮家里干活,孝顺了爹娘,就是家里难了些。”顾兆说完,觉得自己行为不对,拿严二哥和朱理拉踩比较,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