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月之内,将明星50%以上的现有粉丝转化为死忠粉。”
这个目标,但凡拿给娱乐圈内稍有经验的经纪人或公司老板,对方有90%的可能说这是天方夜谭,10%的可能是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提出方案的人一眼,然后叫助理/大秘把人打出去。
因为圈内人众所周知,明星粉丝大部分都以路人好感、颜粉、作品粉为主,真正核心的死忠粉数量其实是很有限的。
能被粉圈认可成死忠粉是有门槛的,要么愿意花时间,每天转发评论几十上百条爱豆的微博,爱豆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赶去控评点赞,这叫数据粉;要么愿意花钱,爱豆出歌,买上几百张,自己听了不够还要送亲戚朋友,爱豆有代言了,甭管是什么不实用的面膜礼盒粉丝套餐,眼都不眨地买,这叫氪金粉。
而有人曾做过数据调查,得出一个一度让业内大跌眼镜的结论:活跃死忠粉超过五千,就能进入小流量行列;死忠粉超过一万,就能轻松get微博转发百万的虚假繁荣;核心死忠粉三到五万,就能跻身顶级流量,每天热搜霸屏前排占满粉丝,发歌销售额几千万不是梦。
这也就是为什么粉丝总会在路人面前败下阵来:因为不是他们平时能把一条微博转一百次,就真的拥有了一百个人的资源和社会关系。
资本得知这一残酷真相后,也果断放弃了流量电影,因为知道粉丝撑不起票房,于是转头请流量代言产品,出个除了粉丝没人会买的高价周边礼盒,销量任务就鸡贼地规定在一到三万,刚好是粉丝们勒紧裤腰带能买完的数量。割完一轮韭菜,资本再心满意足地换下一家继续割,非常效率。
选秀爱豆因为不出圈,死忠比例通常会高一些,但之前持续靠热搜、话题出圈、还对爱豆粉丝关系相当陌生的黎乔,偏偏是个意外。
“在三轮排名发表之前么?”黎乔问。
“对,”系统哭丧着脸,“主人,本来我还不信咱们这是地狱级难度,现在看来是真的……”
“先别急着丧,”黎乔挑起眉梢,思索道,“这中间有二轮排名发表、外务节目、三轮公演选曲、三轮公演……一个月的时间不短了,空间还很多,试过再看。”
因为《偶像直播101》寒假开播,再过几天就是华国传统的新年,节目组不好跟春晚抢档期,会给练习生放一星期的假,前前后后加起来,到三轮排名发表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好的!”系统发现自己在彷徨无措的时候,总能在宿主身上找主心骨,它攥紧小拳头挥了挥,“我也会努力帮忙的……主人在这种时候永远不慌不乱,主人就是我的超级偶像!”
黎乔嘴角牵了牵,没多说什么。不过他心里清楚得很,他要是这么轻易服输认命的人,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了——
九岁上,他被父亲亲手丢出家门,换了普通富贵人家不知米贵的小少爷,早就不被野狗咬死也冻死街头了。他把衣裳当了换成粗布麻衣,用煤灰抹花了小脸,根据自己见过的家里下人除虱子,爬上树摘苦柬树的树叶,熬成汁液,跑去给街上的乞丐老大洗头抓虱子,最开始才靠乞丐头子的庇护活了下来。
十二岁时,凡人国家因争抢国师爆发大战,普通凡人在修习了“仙术”的将领眼中,不过是会跑动的金银和两脚羊。黎乔所在的城池满城被屠,黎乔趁乱爬进一户权贵人家的院子,跟一个躺在地上刚断气没多久的、跟他身量相近的小少爷换了衣裳,然后躲进水缸里。
他被敌军最后一遍搜出来时,敌军将领心想这权贵满户都被屠了却还藏着这么一个小孩,一定十分宝贝,留着做俘虏说不定还能换些金银,于是留下了他的性命。
黎乔趁着行军混乱,瞅准时机从敌军手里逃了出来,路上又被一群人贩子捉住。人贩子足有一队车马,早就泯灭了人性,一边喂他野草树皮,一边毫不在意地商量要砍断他的手脚送去乞讨。
黎乔瞄着人贩子腰间的火折子,一到半夜就磨断绳子悄无声息地偷了过来,当晚他将整个人贩子的营地烧得风滚滚焰腾腾,火势漫天。幸存的人贩子恨他恨得眼都要滴出血来了,嘶喊着只要追上他一定剥了他的皮做灯笼。
黎乔这几乎真的绝望了,然而他依旧连夜跑了十几里山路,跑得筋疲力尽、浑身冒血,才最终在他即将被追上时,等来了师兄衣袂翻飞,神仙一样地降临在他面前。
还有那次坠落万丈悬崖,他经络筋脉俱碎,在崖底躺了十几日,硬生生吸风饮露,靠头顶一株灵藤活了下来……
黎乔经历过的生死边缘时刻远非一只手可数,他早就习惯了遇事先不怨天恨地,无论怎样,先将眼前的困境解决了再说——
“你在想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清凉嗓音,黎乔忽然想到他还待在人家的休息室里。
“……没事。”黎乔醒过神,随口道,“就是在想什么时候去看奶奶。”
“后天二轮排名发表,大后天去长沙外务,外务去三天,第一或第三天都可以。”沈沨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沈沨的休息室里浮动着一股冷冷的、很好闻的香气,这股冷香一靠近,黎乔就知道沈沨也走近了。他双手在实木桌面上撑了一下,压下那阵莫名的心乱,说道:“视频也打完了,我走了。以后奶奶如果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打电话叫我。”
他转身就要走,手腕却猝然被人抓住。
沈沨略微偏着头,双眼似是深不见底,在灯光下清光流转:
“如果不是奶奶有问题,可以叫你吗?”
黎乔呼吸微顿。
系统扭动着尖叫:“来了来了,他来了!!”
黎乔被它叫得窘迫得要命,一巴掌把它脑袋摁下去,哪还有心思再想风花雪月,抬眼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他其实生了一双茶色剪水瞳,双眼皮前圆后平,下眼睑弧度圆润,是种媚中带娇、软萌中又带着英气、非常容易显得明澈无辜的眼睛。
沈沨甚至想起他初次见到黎乔的时候,小孩就是抬起这么一双眼睛,圆溜溜水汪汪无辜得像小兽一样,偏偏底下蕴着一种绝顶的明敏,似乎一边在可怜兮兮乞求他的怜悯,一边随时准备爬起来、将手里攥着的石头丢向他的眼睛。
他当时就是觉得很有意思,才将小孩带了山门。其实他并没有多少怜悯的心思,只是好奇小孩究竟能长成什么样子,因而最初以兄父自居,全无一丝旖旎心思。
等到小孩真正长成,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黎乔问完这句,感觉手腕上的力道轻了些,他也不等沈沨答,手腕朝上一抬,从沈沨的手中抽出来,扭头匆匆离开了休息室。
直到走出很远,他才靠在昏暗的走廊里微微喘了口气。抬起手碰了碰手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灼热的余温,久久不散。
*
黎乔在黑暗中缓了一会儿,感觉收敛了心神,这才走出办公楼,准备练习生宿舍。
不想在办公楼门口迎面撞上了赵泽煜。
赵泽煜来时怒气冲冲,见到黎乔却停了步子,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问:“你来干什么?”
黎乔懒得理他,全当做没听见,自顾自要走。
“程导他们今晚都在棚里,办公楼里只有解副导演,你来找他?”赵泽煜极少被人这样不放在眼里,顿时火冒三丈,更不肯放过黎乔了,追上几步催促道,“你老实答,我上楼一问解导,自然什么都能知道!”
“关你什么事?”黎乔双手插在外套衣兜里,身子随意一让,恰好避过赵泽煜伸过来的手。
赵泽煜呼哧呼哧喘着气,他这两天简直烦躁到极点了:跟叶榆歌冷战,他满以为要不了半天叶榆歌就会放下身段乖乖来哄他,没想到两天过去了,叶榆歌吃睡如常,明明两个人都在A班宿舍,叶榆歌却连眼皮都不带撩他一下的。
要是情场失意、事业得意也就罢了,他的人气排名还下滑到了第四名,二公他中途离场的事也招致许多议论。就连赵家最近在节目组中的势力,他都感觉越来越难掌控了:好些之前用钱收买的工作人员,现在不再听他的吆五喝六了,他的衣服没人帮洗,讨厌食堂的饭菜也没人再给他外带,生活中简直处处都是不便!
而他一存心打听,就发现这些工作人员居然很多都转投了穆家和沈家。穆家他还能理解,宠弟狂魔好容易找到崽了,要捧在手心爱的供养;沈沨一个导师,他收买工作人员干什么?他还嫌节目组单独给他辟的一层楼不够宽敞吗??
因此,办公楼楼上这位解副导演,虽然失势,但在目前的节目组,也是赵泽煜为数不多的倚仗之一了。而作为金主,他了解这位解副导的尿性,这同样是个认钱不认人的。
所以赵泽煜一撞见黎乔从办公楼出来,登时就怀疑姓解的也叛变投敌了。他说的“我上楼一问什么都知道”,其实是在诈黎乔——黎家也是富商,只是不知道黎家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出手,可说不准最近又开窍了。
赵泽煜知道,要是这会儿连解导都另捡高枝、投奔了上升势头远胜于他的黎乔,那他自己很快就要变成真正的光杆司令了。
眼下黎乔什么信息都不提供,还毫不客气地怼来,这更加重了赵泽煜的疑心,他上前两步,正要继续质问黎乔,低头之间,忽然注意到了从前从未留意过的某些不寻常。
黎乔的头发乱了——视频时靠在沈沨怀里假装情侣蹭的,还没整理;
卫衣领口微敞——自己扯开的,还没彻底拢去;
身上一股浓浓的冷木香气——那是沈沨代言的大牌香水,沈沨的标志性香气,“沈沨香”一度在奢侈品专柜卖到断货。
谁说黎乔来办公楼只有找解副导演一个可能?明明整个一层,都是沈沨的休息室!
赵泽煜只感觉脑中雪亮,霎那间明白了无数事情。他收手一抖领子,顿时恢复平日的少爷气派,提起嘴角,假惺惺冲他笑了:“原来如此,对不起,果真是我误会你了。”
黎乔反而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嘴角微挑,从鼻腔里带出一声无谓的冷笑:“哦?”
“原来你不是给自己找奴才,而是亲自去给人家老师□□了——”赵泽煜凑近他,脸上扭曲的恶意几乎能够凝成实质,“真是误会你了,怎么样,沈沨的床好爬吗?睡上来的出道位,坐着舒服吗?”
黎乔脸上无波无澜,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嘴角上挑,懒洋洋地笑了。
“给你跑个腿就成奴才了,真是封建社会来的人都没你封建。”
赵泽煜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这句“封建社会来的人”是在说谁,就感觉黎乔的手轻轻搭住了他的脸颊,温软的指尖甚至一路向下,柔柔擦过他枯敝的嘴唇。
赵泽煜是个用下半身思考远大于上半身的人,霎时脑子轰地一热,连他跟黎乔此刻针锋相对的立场都忘了,满脑子想着:莫非他要勾|引我?莫非他为了防止我说出他的丑事,也要用身体贿赂我?
其实借着月光仔细看看,黎乔这种明秀俊朗、又蕴着英气的长相,其实远比叶榆歌更能撩动他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他满脑子的小蝌蚪在疯狂游动,浑浑噩噩之际,却听黎乔忽然笑了一声,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问过,熊高卓那天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