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零点,沈沨身上还是衣着整齐,深灰色V领羊毛衫,外罩一件黑色牛仔外套,深色长裤勾勒出窄而直的腿形,深色袜子没入拖鞋里。
叶榆歌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想问又没敢问,见沈沨的视线落到自己手上的文件,忙清清嗓子,将碎发拢到耳后,开口道:“老师,来的路上我大致翻看了一下,雅明博士的意思是,沈老夫人的病情很需要重视,他愿意为我在下个月带着医疗团队来华国,尽快为老夫人做手术……”
他自觉说得流利而干练,一边说,一边递出那几张全英文的传真,见沈沨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浏览,心里涌上一股隐隐的自得:纵观整个选秀,能和沈沨一样看懂这份文件的都是凤毛麟角,唯独他们才是更有共鸣的!
他歇了一口气,便想找地方坐下,沈沨的床他不敢坐,于是往附近的小沙发走去,正准备落下屁股,忽然听沈沨道:“那儿你不能坐。”
“你坐……”沈沨在休息室里一扫,发现确实没什么能坐的地儿了,干脆倚在办公桌旁,叫叶榆歌,“你过来一下。”
叶榆歌茫然看了眼沙发,没发现有水渍污痕什么的,而且上面还有凹陷,一看不久前就被人坐过。为什么他不能坐?
他自我安慰是沈沨洁癖,而且觉得和对方挨着站在一起更亲密——说不定沈沨就是故意的呢?
想到这里,他脸颊微红,走过去轻轻捏住传真文件一角。
结果沈沨想翻页翻不动,发现页角正被叶榆歌扯着,忍不住疑惑地往自己这边拽了两下,叶榆歌才如梦初醒一样松开了手。
沈沨看完文件后道:“多谢。”
虽然过去的记忆对他来说如同镜花水月,但对沈老夫人的责任还在,他依旧没有停止为她寻医问药。
这个名叫叶榆歌的练习生就是前几天找上来,表明他与斯维亚的IEA医疗团队有交往,只要沈沨愿意提供沈老夫人的身体报告,他就能让IEA为她看病问诊。
IEA是蜚声国际的知名医疗团队,团队成员都是各领域顶尖的医学大拿,哪怕是沈沨这样的华国顶流,也没法轻易请动他们。
沈沨在反复确认过叶榆歌所说的真实性后,便将沈老夫人的身体报告交了过去。
听见沈沨道谢,叶榆歌脸上腾起两团红晕:“不用的PD,我……”
“你有什么想要的报酬吗?除了影响比赛公平性的,我都会尽量给你。”沈沨收起文件,认真看着他道。
“不用报酬,”叶榆歌愣了愣,说道,“只要您明天能陪我吃顿饭……”
“明□□程满了。”不想沈沨挑眉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吐出拒绝的话,“万一与我传出绯闻,对你的星途并不好。你需要什么?钱,还是房子,车子?……”
叶榆歌脸色渐渐苍白,他终于明白进门以后一直以来的违和感在哪了:沈沨对他没有任何暧昧之情,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他给的承诺甚至算慷慨,只要不求暧昧,无论什么物质要求,只要他提,沈沨都愿意尽量满足……
可是不对!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他今晚穿了一件薄得近乎透明的白衬衫,衣扣松松开了三颗,可沈沨丝毫没留意过,乃至于连片刻的眼神停驻都没有……这也是不正常的!
叶榆歌脑子里一边告诉自己要镇定、克制,一边又熊熊燃烧着对一切失控的疑问和焦虑,半晌,他抬手攥紧了身前的纽扣,看起来是紧张害羞,却不经意间将单薄白皙的胸膛露得更彻底。
他上前一步,轻轻道:“沈老师,刚刚文件我有个地方没看清楚……”
沈沨抬起眼睫看了他一眼,叶榆歌的动作就不自觉僵住了。
沈沨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按住了往叶榆歌方向推,一脸漫不经心道:“你应该知道现在是你比赛的关键期。”
叶榆歌接住文件,手指搭在上面,不自觉用力到微微泛白。
沈沨没看他,慢悠悠地说了下去:“如果爆出与导师的绯闻,引来各界攻击,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你明白吗?”
说这话时他再没看叶榆歌一眼,叶榆歌却感觉自己像在大白天被人剥光了衣服,心思暴晒在太阳下无处隐藏。他的瞳孔在背光处浮动着一种幽冷的黑,像压抑着某种冲动,他的嘴唇颤栗片刻,几乎是咬着牙说:“不会传出去的。”
“只要我不想,就不会传出去!”
说到第二遍,他的话里带上一种濒临失控的语调,在这种气氛下沈沨却只是平淡地笑了笑,朝门口摊手,说出的话甚至依然是温柔冷漠的:“很晚了,走吧。”
“我、我……”叶榆歌满心不甘心,却发现自己原本计划的此刻都已经丧失了意义,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退一步,深深鞠躬,“抱歉老师,我刚才情绪有点失控,以后不会了。”
他趁着鞠躬的间隙调整呼吸,续道:“老师,文件您留着吧,我……我只是太仰慕老师了,即使老师拒绝我,我还是希望老师的家人能过得好。”他再深吸一口气,“至于报酬……等公演结束了我会来找老师谈的。”
在不断的呼吸平复中,叶榆歌自认为状态已经回归了最初的冷静克制。他带着笑容抬头,却在抬头的瞬间、视线余光瞥到了地毯上的一样东西。
刹那间他的大脑好像被塞了一团火球,几乎瞬间炸开——
那是一双名牌球鞋,上面是拥有者的手绘涂鸦,因此每个购买者拥有的鞋子都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五十四个练习生,五十五个能认出来,它属于黎乔。
电光火石间,叶榆歌忽然想通了一切:根本不是他碰到的一切不正常,而是有人抢在他前面,抢走了他的东西!
“嗯,下次找我助理谈就好。”沈沨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只是他发现叶榆歌刚才明明已经平静了许多,这次再抬头,居然难以克制地重重喘了几下气,灯光下只见一道汗渍顺着这个秀美少年的额角流下,半晌他才终于又露出一个笑容。
“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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