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炤凝视着他,不作回答。
“以你现在的情况,我的力量对你来说是另一种刺激。”江雨行又说,难得是一个长句子。
在新山村时他就发现了,这个人在虚弱状态下碰到他的血,其实不太控制得住。
不过好消息是,从他这里薅走一定的“食物”后,这混账的皮肤不再是能直接丢进死域消化的苍冷和透明,身上的人类感回来了些。
闻炤眯起眼,眼底浮现出不满意和不耐烦。
江雨行也有些不耐烦,往他额头那根鬼角上扫了一眼,不再惯着这人,转身大步走开。
疫境完全溃散,除了那具睡满山野的上位生物骸骨和那头江雨行直觉没死透的四足兽,别的什么都没有遗留。
这和江雨行前两次体验过的疫境都不同。
江雨行带着疑惑,一边四面扫着,一边来到四足兽边上。
他有些警惕,害怕闻炤还是无法自控,把他拖回去继续吃。但好在那混账没有。
于是
他先拿脚拨了拨地上的四足兽,再蹲下去,用手指戳了戳。
它只是看起来一脸死样,但实际上带着体温,是活的。
不过确实没有呼吸。
可能是在本体中已得到足够的氧气,暂时不用。
蹬蹬蹬!
郗玉年小跑过来,好奇往地上一打量,又压着声音边比划边说说:“要不给姓闻的来一针?他这样子,应该就是力量透支之后的轻度失控。”
“不用。”江雨行把四足兽捡了起来。
锁链的幻影无声追随,却又在碰到时变成实质。就像刚才他触上的那根鬼角。
他动了下眉稍,单手一掂这只暂且看不出是什么的兽,掂出大致的重量,向那巨大骸骨走去。
这具骸骨人身、鸟头、背负双翼,和江雨行是同一大类下的生物,也和隗之前的形态有些相似。江雨行并没有探究祂到底是只什么鸟,径直来到锁链的起始处。
——其实根据疫境里的经验,祂的骸骨上处处都是锁链起始之处。江雨行走向的是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处,虚覆手掌感受了一下,又蹲下去。
郗玉年在这里打起转,寻找适宜搬运的小骨头,找到一根便扔一根进自己背包里,同时点着头接了江雨行的话:“也是,这姓闻的这么强,肯定自己就能控制住。”
姓闻的没有跟过去。他倚着那棵树上,身前虚影时而显现,时而消失,依旧浑身缠满黑雾、心口处有金光点点,但比起之前,此时此刻的虚影小得可怜。
他似乎凝思着什么,思考完闭了一会儿L眼,缓慢平整呼吸,复又睁开,将手抬到眉间,握上额头那根褐黑的鬼角,用力向下一掰。
然后手指收紧,捏碎成虚无的光屑。
虚影彻底淡化、回归身体,他呼吸却又急促了一点。
而等闻炤再度平复、垂回手时,就看见江雨行今天新捡到的人类突然跳起来,惊呼:“你身上果然有解开锁链的钥匙?”
郗玉年是实打实的震撼。他并非不信那位神明下来走一趟的理由,但江雨行是不死鸟,而且还是只成年体,怎么会是人类血脉里的一员?
可他又亲眼看见,当江雨行手指触碰上这只鸟类的骸骨时,锁链便自动浮起,缠绕到了他的手上。
等等,难道那个召请者说的江,其实是由江雨行而始的一脉?那个人类里的江姓一族,都是江雨行的后裔?
郗玉年疯狂找理由。
不,没有钥匙。
江雨行心说。
张琦意已死,那一家血脉断绝。既然是藏在血脉里的“钥匙”,必不会是具有实体之物,那么到现在也就荡然无存了。
锁链的另一端从尸骸转移到他的身上的理由,不如说是得到了眼前这位的“允许”。
江雨行低头凝视着这具骸骨,忽然心念一动,将锁链一收。
四足兽跟着消失了。
他心思再一动,两者同时出现。
接着又试了试别的:比如只出现四足兽,不出现锁链;比如把锁链拿在手里,而非缠在手臂上;比如把四足兽抡出去……
玩耍许久,他果然得到了掌控权。
但这样一来,好像就不能把它当作食物吃掉了。
江雨行生出些纠结和犹豫。
“来人了!”
远处传来了车声,听声音不止一辆,而是来了一个车队。
郗玉年赶紧把包拉好背起来。
闻炤也来到骸骨边上,俯身朝江雨行晃了晃手:“要走了。”
他的皮肤还是带着消耗过多的苍白,但神情平静多了,还把自己重新收拾了一遍,擦了身上的血,换了干净的衣服,重新扎了头发。
江雨行仰头看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满身泥和血,又脏又臭,衣服后背还被翅膀戳穿好几l次,看起来大概和烂布条没有区别。
好丑。
还是直接飞走吧。
他有点儿L自闭。
“老孟之前把社保局配给你的物资包给我了,里面有你的作战服。”闻炤拎出一个背包放到他和江雨行之间,目光掠过江雨行红肿破皮的嘴唇,又看向他颈侧的两处咬痕,没忍住抬手去碰了碰,轻声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