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2 / 2)

谢茉又挑拣着回答几句,就把话题引到她们身上,几人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从来永河的时间、知青人数多寡、劳动类型、村里趣事、家乡特色,到这回演出剧目,眉飞色舞描述这剧目的来由、编排、成型……俩个男知青也从这些热闹话题里慢慢褪祛尴尬,加入其中,几个年轻人便在“突突”声的掩映中扯高嗓子闲聊,跟放声高歌似的,心胸越来越舒畅,情绪化作轻盈高飞的鸟儿,自由松快。

说说笑笑好一阵子,车斗猛地一颠,众人屁股离席被抛到半空,不待回神又重重跌回。

这酸爽。

众人来不及讲话,抓住车邦极力稳住身形。

谢茉站起来扶着栏杆四望。

眼前这一段路坑坑洼洼,刚才更是趟过一截被雨水冲刷出的壕沟。车身颠簸,身形摇晃,谢茉却情不自禁提起唇角。

风从耳畔吹过,带出各种声响,像一段段田野诉说。诉说过去,诉说现在,诉说未来。

记忆中的过去,现世中的未来,也有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像她一般,眯眼感受大自然的抚慰,沁着泥土和青草气息。

张开手,风从指尖散开,带走曾经种种。

这一刻她恍然,这一世的重量不知不觉已压过上一辈子。

因为这里空气清新,山清水秀。

因为这里节奏舒缓,却又热火朝天。

因为这里质朴单纯,没资本放肆妄为。

因为这里有热忱的朋友和热爱的工作。

因为这里有通情达理、爱她护她的父母家人。

因为这里有……卫明诚。

此刻的她好似拂去清尘的宝珠儿莹莹生辉,旺盛的生命力洇染而出,透着饱满红润的精神气。

***

他们一行人到达工人文化宫时,远门外停放着几辆牛、驴车,赶车人凑在树荫里聊天歇息,拖拉机相对金贵,便被引至院前的广场上,和隔壁拖拉机一同窝在西南角,挨着拖拉机的南墙根还列了一排自行车。

显然,不少公社和单位表演节目的人已经先到了。

几个知青打过招呼匆匆走了,谢茉见拖拉机手下车后就无所事事地蹲在车旁,逡视一圈,见车座底下放着罐头瓶和一个小包袱,吃喝齐备,谢茉放心地和他告别。

去厕所洗好手脸整理完微乱的头发,谢茉一边溜达,一边参观文化宫,刚从林荫小道拐出来,抬眼正撞上对着一张稿纸念念有词的赵梦。

赵梦惊讶:“谢茉?你怎么来了?”

谢茉微笑说:“领导布置的任务,看汇演,写稿子。”

() “嗯,我背报幕词呢。”赵梦说着抱怨的话,但嘴角却是高高翘起的,“整整三大页呢,密密麻麻全是字,背得我头昏眼花。”

谢茉瞟一眼那张纸,几个字、十来个一行成段,只中间一个四五行的大段落,算不上很艰难。

谢茉收回目光,鼓励安慰了一句,问:“这边有开放的书籍报刊阅览处吗?”

赵梦说:“我不大清楚,这来这都在礼堂和后台忙活了。”

“行,不耽误你时间我再去问问。”

谢茉离开后没去问来去匆匆的行人,而是直奔门房找到看门大爷。

路过前院广场,看到拖拉机手搓手跺脚,满脸焦急,一张脸憋得黑红黑红的。

她走进问:“周大哥怎么了?”

拖拉机手支支吾吾,在谢茉关切目光下,终于瓮声吐出几个字。谢茉很容易拼凑出前后因果。

谢茉面无异色,声音笑容都清清爽爽:“周大哥你别担心,离开一会儿没关系,车跑不了。”

“不用去问看门大爷,我刚去过厕所,我给你领路。”

没咋出过公社的社员,来到县里公家单位不敢乱跑,不敢跟人搭话,小解还能找个避人的地解决,但大解就没法了,只能硬憋着。

谢茉把人带到厕所,又从挎包里掏出草纸递过去。

拖拉机手潦草点点头,进了男厕所。

谢茉禁不住笑,抬脚快步朝门房走。刚看见看门大爷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忽然被人叫住:“同志哪个单位的?”

谢茉回头,身后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齐耳短发,人很有气质。

看门大爷从旁指点:“这是我们高主任。”

谢茉笑盈盈自我介绍:“高主任您好,我是永河公社宣传科谢茉。”

高主任点点头,说:“小谢,很好。”

留下这四个字,高主任便被叫走了。

谢茉不明所以。

高主任走出一段距离,忽然又回头望了谢茉一眼。

她刚才停车时,正好全程旁观了这姑娘如何耐心探问老乡,再一路将人送去厕所。虽然如今称呼“农民兄弟”,但事实上又有多少城镇人处于本心尊重乡下人呢?绝大多数人都带着偏见,觉得他们啥都不懂,愚昧邋遢,挨得近点就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这姑娘却全不一样。她主动关心老乡,顾忌、维护老乡颜面,又像带孩子似的,陪伴安抚。

这份平视和尊重着实难得。

比起秀美的相貌,她的灵魂更闪耀。

谢茉,她记住了。

***

谢茉从看门大爷口里打听到报刊阅览处,在那消磨大半晌,直到汇演前半个小时才理好报刊离开。

礼堂已坐满大半,密密匝匝,入眼处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嘈杂声如同隆隆闷雷。

谢茉津津有味地游目四望,就见同来的一个女知青正满眼焦灼地疾走而来,不及站定便一把薅过她手臂:“谢茉,快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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