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冷哼:“是囊中羞涩还是舍不得?”
“本来是有些银两的,”楚栗解释道:“只是此前预备成亲,赁了套院子,就……等下官这个月发了俸禄……”
“算了,”林夕摆手:“一百两就一百两吧!”
翰林院的小官儿,一个月能有几个钱?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楚栗松了口气,殷勤给他介绍点心。
林夕生在宫里,又常在街上逛,什么点心没吃过?这里的只能说一般,不过林夕还是本着不浪费的精神,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楚栗在一旁絮絮叨叨好一阵之后,林夕算是听明白了。
什么请他喝茶、慎重道谢,都是假的……不就怕他欺负他媳妇吗?
好整以暇道:“不是说你们已经退婚了吗?所以探花郎,你是用什么身份来跟我说的这些话?”
“朋友也好,世交也罢,”楚栗黯然道:“都是我无能,保护不了安姑娘,才让她……殿下的人品和才学,学生都是极为佩服的,安姑娘跟着殿下,也算终身有托。只求殿下……”
“等下,等下,”林夕叫停:“什么叫终身有托?”
楚栗微愣后,苦涩道:“殿下,安姑娘她,真的是很好的姑娘,虽然和学生曾订过亲,却一直恪守礼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这次落水的事,更非她……”
林夕打断道:“探花郎,知道什么叫自梳入宫吗?”
楚栗颓然道:“知是知道……”
林夕道:“官家女自请入宫服侍的不在少数,自梳的却不多……探花郎,我是找不着媳妇怎么地,就那么饥不择食?”
楚栗脸涨的通红,连连摆手道:“学生没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你也甭纠结,”林夕道:“安小姐是自由身,她在我那里做事,做的好了,我自护她周全,做的不好,从哪来回哪去……我若坚持不肯要她,太后逼我也没用。
“她也一样,在我那里呆的高兴便呆,呆的不高兴了,或者有了别的打算,腿在她身上,天大地大,爱去哪儿去哪。”
他说的这么清楚,楚栗哪还不明白,躬身一礼,郑
重道:“殿下几番大恩,臣无以为报,此生愿为牛马,为殿下驱策!”
连“臣”都出来了,林夕兴趣缺缺,道:“你们两口子,一个喊着为奴为婢,一个喊着做牛做马……犯不着,大家缘分也就这么几年,赶明儿我去就藩了,难不成还带着你去给我开荒垦地?”
楚栗吃惊道:“殿下要去就藩?可是安大人说……”
话到一半连忙闭嘴。
林夕笑笑:“安大人说,皇兄不想让我就藩?”
楚栗尴尬道:“是。”
林夕道:“皇兄自然是为我好,他和母后疼我,我在他们的羽翼庇护下,是过得逍遥,可是以后呢?难不成要仰哪位侄儿的鼻息过活?我自在惯了,可受不得什么闲气。”
楚栗欲言又止,林夕又道:“再说了,我在京城呆了十几年,早腻味了……封地再小,总比京城大吧?”
楚栗道:“那也不必急于一时吧?”
林夕颔首道:“的确不着急。”
又叹了口气,道:“我那几个侄儿大了,一个比一个有主意。若是不来招我倒也罢了,偏一个二个的,把我当皇兄和母后的软肋拿捏……我呆在这儿,排忧解难没本事,唯有给皇兄添乱的份,何苦来哉?
“若下次再闹起来,顺势走了就是,当我怕了他们了,求个清净。”
楚栗默然。
林夕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他听得,不如说是给安元纬听的,他若真有心就藩,安元纬也好,大长公主也罢,都是使得上劲的人。
他们也乐于还这个人情,反正也不必现在就说,触宣帝霉头。
闲坐一阵,侍卫又来敲门,笑道:“爷,外面来了位什么余大家,说是弹得一手好琴,吟得一手好诗,您要不要出来坐?”
“啊呀!”楚栗懊恼一声,对林夕道:“我请殿下过来,原就因为这个!殿下?”
林夕起身道:“是要见识一下。”
事实证明,这里门槛高不是没道理的,来的果然是位大师,琴技比起宫中的琴师都不逞多让,在意境上甚至犹有过之。
可惜只弹了一首就停了,后面须得有能打动她的诗词才肯继续。
余大家眼光颇高,在座的书生吟了七八首都不能让她满意,楚栗看出林夕的期待,也诌了一首送上去……同样被退了回来。
楚栗郝然道:“学生不擅此道。”
林夕叹气:“看出来了!”
堂堂探花郎,连首像样的诗都做不出来……丢人哦!
好在上三楼来的也不都是水货,到底有一首打动了余大家,再奏一曲后施礼离开。
一时间,大家都没了继续写诗的兴致,奏琴的换了普通琴师,也没什么人认真听,闲聊声四起。
文人闲聊,话题自然绕着读书来,现如今“文坛”最新鲜热门的事儿,非《三字经》莫属。
加入话题的人越来越多,骂的多夸的少。
林夕一点都不意外,他的那个时代
,有人在网上发一句天气真好,还有可能被骂的狗血喷头呢,何况这种打破数百年固有认识的东西?
听个热闹罢!
一旁的楚栗却听得义愤填膺,在座的谁不是读书人,谁幼年没吃过“天地玄黄”的苦?把读书识字的门槛降低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谁说打破常规的就一定是坏的,难道“千字文”不是人写的,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竟还有说《三字经》粗俗不堪的,说《三字经》浅显他认了,毕竟是给孩童看的,可怎么就粗俗了?
楚栗恨不得跳起来和他们辩个你死我活,只是有贵人在身边不敢惹事,加上林夕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甚至从篓子里拿了木板出来刻着玩,显然没把这些闲话放在心上……只能强自按捺下来。
“要我说,”一人高声笑道:“这《三字经》好不好且两说,那成王才叫可笑,这种东西都敢冒名,怕不是要成为千古笑柄了!”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大众认同:“可不是,谁不知成王不学无术,只怕连何为黄道、何为赤道都不知道,能写出这种东西来?”
“说的也是,《三字经》虽粗鄙,却也不是成王之流能写的出来的……”
林夕撑着脑袋:行吧,拜他所赐,这些人终于放下成见,统一立场了。
“诸位都是读书人,应当知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道理!”义愤填膺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楚栗早站了出来,朗声道:“敢问诸位谁见过成王?既不曾见过,如何敢只凭臆测,肆意诋毁?!”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立刻便有人道:“你是什么人,就敢在此大放厥词……我们不曾见过成王,难道你就见过?你怎的知道我们无凭无据、只凭臆测?”
楚栗昂然道:“本人不才,正是今科探花……”
忽然一窒,一张脸涨的通红。
林夕一愣之后反应过来,拍桌爆笑:“哈哈哈哈……”
周围一静之后,也是哄堂大笑。
“谁不知今科探花乃是五旬老者,无知至此竟然还敢冒认!哈哈哈哈……”
“啊哟我的肚子……”林夕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探花郎你……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