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在风中愈演愈烈。
男人落下的目光黑沉,一寸寸打量着她,被他目光触及到的地方,都好像火燎似的烫起来。
季凡灵下巴被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抬起,刚好到他胸口的位置。
高处路灯光晕朦胧,细细的雪丝从夜空上落下,凉凉地掉进她眼睛里。
女孩猝然眨了下眼。
然后,后知后觉。
好像终于理解了傅应呈话里的意思,耳根腾得烧红起来。
什么叫看不出来她身上哪里烂。
简直就好像在说。
她身上哪里都好一样。
“明明,很多地方都……”季凡灵心跳乱糟糟的,想拉开距离,但傅应呈还紧紧牵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你看不出,是因为你喝得太多。”
季凡灵咽了下口水,尝试说服他,“你现在已经,没有脑子了。”
“……”
傅应呈脸色沉沉看着她,薄唇微启,呼出一点洁白的雾气,又被风吹散:“我平时也……”
季凡灵抢话:“你平时也不会喝这么多。”
傅应呈闭了嘴,就这样定定看着她。
女孩低下头,垂眼看着自己的脚,拽了下他的手:“……快走吧,都下雪了。”
她握住男人的手,他好像就没脾气了,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雪片落在他们交错的手上。
让人突然意识到。
这好像还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他们并肩走过深夜一个又一个飘着雪的路口。
夜空高远,车辆时不时飞快驶过,橙色的光芒里,细雪飘散,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身前,牵着手,离得很近。
季凡灵不喜欢和人离得这么近。
可她忽然觉得。
和傅应呈牵手好像也,并不让人讨厌。
*
元旦期间的高三牲还没来得及喘息,紧接着就迎来期末月,作业多得像是泰山压顶。
连陈俊都在出卷子批卷子的无限循环中变得憔悴了,还一直画大饼,说什么“努努力,期末考个好成绩,回去过年再好好放松”。
好不容易考完期末,各个考场的同学重新回到班上,教室里热闹得跟动物园开闸一样。
成绩好的围着江柏星对答案,成绩差的三三两两缩在角落里玩手机。
江柏星聊了一会,拨开座位周围的人群,走过来,反着坐在季凡灵前桌,半趴着自下而上地看她:“姐姐,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呗。”季凡灵对成绩没什么期待。
“这次数学挺难的,你做完了吗?”
季凡灵回忆了下:“没做最后一题,和倒数第二题的后面两问。”
“哦?那很不错诶,”江柏星说,“因为这两题特别难,其他人其实也做不出来。姐姐你这次绝对排名会往上升的。”
季凡灵不太在意地嗯了声。
只要凑合着不掉就行了,她怕陈俊偷偷跟傅应呈告状。
刚想到陈俊,他就阴魂不散地走进教室:“来来来,分下卷子,各科课代表去找自家老师,还有,这份学生信息表也传下去,都要填啊……”
看到卷子,四下里瞬间一片哀嚎:“过年呢老师!”
“别发卷子了吧,作业够多了,还要过年呢。”
陈俊:“过年?过什么年?下个学期可就是最后的冲刺了,这个时候放松,我看你们是不想高考了。”
季凡灵:“……呵。”昨天晚上陈俊还在发朋友圈说受不了了好想放寒假,季凡灵再刷新的时候这条朋友圈就不见了。
估计是分组忘了屏蔽她,想起来以后赶紧删掉。
高三组出成绩快,周五晚上,季凡灵还在家和傅应呈吃饭,她嘴里叼着排骨,旁边的手机突然亮起,陈俊在班群里@所有人。
季凡灵拿起手机。
傅应呈问:“怎么了?”
“出成绩了。”季凡灵含糊道。
傅应呈看着她,季凡灵登录学校网站,看到成绩以后愣了下。
“怎么,”傅应呈注意她的表情,以为是成绩不理想,“不就是一次期末而已……”
“什么叫而已?”季凡灵掀起眼,慢慢道,“那可是期末呢。”
傅应呈顿了下,唇角勾起一点:“……有人进步了?”
“我只能说,”季凡灵矜持地把手机递给他看,“实在是我,天赋异禀。”
傅应呈低眼看去。
全班55个人,期中排名还是倒数第七,这次居然蹭地一下窜到了32名。
确实是运气好,她在考场上直接放弃的题太难了,别人费了老鼻子劲,最后也没做出来,而她又蒙对了不少选择和填空。
再加上这个学期。
多刻苦也不至于,但课上没睡觉,山一样的作业也全都做完了。
还得应付江柏星和陈俊的轮番小灶。
“这不是能学么?”
傅应呈掀起眼皮,很轻地笑了下,“如果是这个成绩,一本难,但是北宛经院或者北宛师范还是可以上的。”
季凡灵没来得及思考,他一个能考全省状元的人,为什么会对二本院校了如指掌。
她完全愣住了:“啊?我还得上大学?”
傅应呈:“?”
季凡灵:“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傅应呈:“我怎么说的?”
季凡灵:“你说只要拿到高中毕业证,应付一下那个什么监管局,我只负责考大学,不负责上。”
傅应呈嗯了声,声线很平:“所以,都考上了,为什么不上?”
一瞬间好像有很多理由涌上她的喉咙,譬如没钱没精力没住处就算毕业了也不一定能赚更多钱她是个人总得养活自己之类的。
这些理由又被她自己,一个个否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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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平时甚至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毕竟东西都是傅应呈买。
一直攒到今天。
时过境迁。
她存款竟然都快要六位数了。
……
见她迟迟不说话,傅应呈目光沉下去,注视着她,语气里透出几分难得的认真:“季凡灵,你想上大学吗?”
只要你想,你就能上。
季凡灵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好像一个一直低着头看脚下的人,第一次抬头,往远方看时产生的眩晕。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她的前路不再是一片黑暗。
女孩无意识地咬了咬筷子,慢吞吞道:“也没有想不想的,就是……”
“假如考上了,就上吧,”她说,“要不然岂不是太浪费了。”
她抬头,试探道:“你觉得呢?”
“你怎么想,就怎么做。”
傅应呈淡淡说完,停了两秒,狭长的眼尾露出一点笑意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