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男人的嗓音沉涩,低低的,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
季凡灵背对着他,攥紧了笔,指尖都压得泛白。
……她就不该扯那么个破理由。
女孩顿了顿,把纸笔往旁边推了推,一直推到了她感觉安全的距离外,张了张嘴,闷闷道:“没说你不是同学……你讲吧。”她低声说。
她静静等了两秒,却没等到傅应呈的反应,回头去看他,猝不及防撞进男人漆黑晦暗的眸光里。
傅应呈移开视线,没有再看她,转身进了房间,丢下一句:“……没必要勉强。”
季凡灵慢慢眨了下眼,靠在椅背上,翘着椅子,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去。
走廊那边,书房的门已经关上了。
女孩叹了口气,一头栽在卷子上,伸手烦躁地抓了几下头。
她其实也没有不愿意……
*
第二天大课间,江柏星一如既往地坐在李博文的位置上,想给季凡灵讲题。
季凡灵已经习惯了他雷打不动的小灶时间,不好意思辜负小孩的一片好意,所以掏出了自己昨天晚上傅应呈没讲完的那道题:“你讲这个吧。”
这还是季凡灵主动给他准备题目,江柏星立刻看起来,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的做题思路,按了按笔芯,开始给她讲:“姐姐,这个题我是这么考虑的,如果想证平面垂直,我就必须要找到两条相交直线分别和平面OPB垂直……”
季凡灵目光缓缓从题上,移到少年专注的侧脸上。
……她明明可以,心平气和地,听人讲题。
那昨天晚上到底为什么浑身不自在呢。
难道是因为傅应呈离她太近了?
可现在江柏星离她也挺近的。
季凡灵心里思忖,靠近了一些,伸手拿过江柏星的笔,在他面前几何图的两个角上分别划了弧线:“直角关系证它俩相等?”她掀眼看向江柏星。
少年瞳孔缩了下,脸颊腾的一下红了,慌乱中往后仰去,“对……对对对对,原来姐姐你会做第一小问啊,哎我应该想到的,第一小问挺简单,不是,是因为姐姐进步很多,”
他的嘴不受自己控制,缓了下,“那我,我就从第二问开始讲,行吗?”
季凡灵放下笔,神情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少年趁机松了口气。
季凡灵垂下眼,转了转腕上的手串。
……看来也不是距离的问题。
也许是因为,她没把江柏星当同龄人的缘故。
下一节是物理课。
陈俊上到一半,讲到一个较为复杂的力学分析题,照例给了一些时间思考。
他踱着步子走下讲台巡视,时不时帮有思路的同学点拨两句,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看到女孩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陈俊怀疑季凡灵在睡觉,凑近了,才发现她真的在勾勾画画。
“
有想法了没有?”陈俊低声问。
季凡灵瞥了他一眼,在小滑块和车子上画了个圈:“当做整体一起受力分析?”
“很对,”陈俊说,“然后呢?”
“不知道。”
“你看,你思路有了,但是公式还是不熟。”
陈俊习惯性地抄起笔想给她讲两句,话出口才想起这是季凡灵,她绝对会没好气地怼他:“反正你马上都要在全班前面讲,何必在我这费功夫。”
谁知女孩竟然乌眸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在想着什么。
陈俊内心窃喜。
看来找傅应呈谈话是对的!效果立竿见影!她都愿意听他讲题了!
陈俊俯身,把这题会用到的公式都列了出来,放下笔:“你看着这几个公式再想一下,嗯?”
季凡灵还在看着他,过了两秒,哦了一声,低头看他列了公式的纸。
陈俊心满意足地走开,女孩却忍不住失望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
陈俊凑过来给她讲题,她根本就不怕。
非要说的话,他硬凹出来的那副温文尔雅的教师口吻。
……实在是让她拳头硬了。
*
季凡灵一整天都没想明白,想得心烦意乱,索性不想了。
晚自习放学到家的时候,客厅空荡荡的,书房的门关着,只有门缝里透出光来,傅应呈应该还在工作。
她掏出卷子开始写,决心等傅应呈出来的时候,主动问他一道题。
她题目都准备好了,结果她一直写一直等,一直等一直写,开学第一次把所有的作业甚至明天不交的练习册都刷完了,傅应呈还是没有从书房里出来。
凌晨一点半了。
季凡灵定定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默不作声地收拾书包,然后去洗漱。
她洗漱完出来,书房门还是关着的。
季凡灵伸手想叩门,抬起的手停了很久,最后还是放下了,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傅应呈好像生气了。
……
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
次日一早。
季凡灵心里惦记着傅应呈在生气这件事,闹铃刚响一声就爬起来了,早上傅应呈总不可能待在书房里,他还要跟她一起吃早饭。
到时候得说点什么。
可是她完全没有哄人的经验,假如道歉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前天晚上的反应不是出于讨厌。
她刷完牙洗完脸,趿拉着拖鞋进了客厅,厨房里传来冰箱门开合声,和面包机烤好“叮”的脆响。
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烤过的吐司,煎蛋,咖啡和黄油片,弯腰放在桌上。
他背影高挑,宽肩长腿,上身穿着轻松的兜帽卫衣,下身是一条休闲的黑色直筒裤。
裤脚笔挺,洁白的袜子包裹着线条劲瘦的足踝。
季凡灵:“……”
不是,兄弟,你谁?
傅应呈坐了下来,抬起头,露出从前一样冷淡英俊的脸。
只不过不再是气场锋利的银框眼镜,而是一副很有书生气的黑框眼镜。
甚至在那张冰山脸上,硬生生添了几分温润的气质。
因为太有冲击力,季凡灵一时间完全愣在原地。
见她半天不说话,傅应呈皱了皱眉,不悦地开口:“现在饭都不能一起吃了?要不要喊几个你现在的‘同学’来陪你吃?()”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季凡灵走上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全程直勾勾地看着他,又想笑,又憋着笑:“你今天要去做什么?”
傅应呈面无表情:“不做什么,上班。”
季凡灵一边看着他的脸,一边张着嘴,想把吐司叉进嘴里,叉子连续盲叉几下,都戳在盘子上。
她低头快速瞟了一眼,终于成功把烤得焦脆的吐司塞进嘴里。
女孩耐着性子嚼了半天,咽下食物,终于忍不住开口,轻笑了声:“那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哪样?”
傅应呈掀睫看她,目光不留痕迹地捕捉她脸上的每一寸细微的情绪。
昨天还是个总裁,今天就穿得像个男大学生。
“就……”
季凡灵跟他对视都想笑,艰难地把话咽下去,绞尽脑汁找了个形容词:“挺年轻的。”
傅应呈绷紧的神色缓和了些,移开视线,淡淡道:“我之前难道不年轻吗?”
季凡灵犹豫:“……你,真的要穿成这样去公司吗?”
傅应呈冷冷道:“为什么不能?”
季凡灵:“……”头更痛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男人昨天还在生她的气,她实在不敢说实话,怕他气上加气。
天生睥睨的寒刃,就算放在棉花堆里,也不会变得更可爱。
她其实还是……
更喜欢他平时的装扮。
*
早饭后,傅应呈开车前往九州集团。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跟季凡灵看起来更配一点,倒是觉得自己越来越蠢了。
好在今天他特地没有安排任何外事会面,就只是在集团内部办公,谅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傅应呈沉着脸进了大厅,一路往里走,大厅内部通往电梯的地方有一道门禁,所有正式职工都是刷卡进入。
但傅应呈不用。
他是九州集团的创始人,也是毫无争议的掌权者,这栋大楼里的每个人都认识他,会有安保上前替他开门。
然而今天,傅应呈站在门禁前足足二十秒,依然没有任何人搭理他。
傅应呈:“……”
男人额前青筋难忍地跳了下,扫视周围,看见安保队长就站在门口,开口喊道:“程队长。”
程队长闻声立马扭头,愣是在傅应呈面前左顾右盼了半天,才猛地注意到
() 他:“你在喊我?”
男人脸色更沉了。
程队长正在想这是哪个实习生没带工卡,疑惑地瞅了一眼他的脸,突然脊背发寒,汗流浃背地立正敬礼:“哎哟卧……傅……傅总!”
傅应呈实在是不想再说什么,冷声道:“开门。”
“哦哦,好好,”程队长手忙脚乱地掏卡,“刚刚一瞬间没认出您,不好意思,您今天太低调了……”
傅应呈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想着尽快乘电梯上楼,他办公室里常年备有适合各种场合的正装。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声吊儿郎当地问好从身后响起:“早哇程队长。”苏凌青笑眯眯地走近。
“苏总早。”程队替他刷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