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最终是被半威胁着拐去阳台的, 因为陆汀看穿了他身上的秘密。
是一个婴灵。
半个月前,他让女友去医院做了一场手术,弄掉了只有两个月大的孩子。自那之后,他每天都会做噩梦, 梦到有个血淋淋的孩子抱着他的腿不放, 开口叫爸爸。
爷爷和奶奶是很传统的人, 小孙子平时不务正业已经操碎了心,要是再知道小曾孙没了,得活活气死。
青年满脸不想配合地抄着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一起混的兄弟很多吧,城中村的住户有近两万人口, 其中像你这种年轻人有好几千。杨斌在城中村是个小霸王,一呼百应, 你不过是其中一个。”
“想挑拨我和斌哥的关系?”青年冷嗤, “别做梦了, 我跟斌哥……”
“感情比地厚,比海深?离了杨斌你不能活?”陆汀说完发现语气有点琼瑶, 清了下嗓子指出道, “如果真的如此深厚,他就不会在明知道警察在找他的情况下, 让你们帮他恐吓我。”
“让我想想, 除了我, 杨小兰是不是也遭到了威胁?”
“他是不是以为, 我在收到这些东西后会方寸大乱, 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乱撞, 他就能逮到机会对我下手?”
青年被一连几句问懵了, 杨斌的确是这样想的。
虽然一直都知道杨斌脾气不好, 但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恨不得把对方挫骨扬灰过。
杨斌习惯了小弟们的顺从,也习惯了杨小兰的逆来顺受,突然被人忤逆,偏偏还拿对方没办法,逆鳞几乎是被人连根拔起,搅得他心烦意乱,异常暴躁。
虐杀小动物只是他在释放情绪,就像毫无征兆地揍老婆一样。寄过来无非是想“物尽其用”,他笃定陆汀这样的人没经历过这些血腥。
笃定他慌乱之下就会露出破绽。
可是并没有。
青年忽然回过神,普通人看见那种血腥包裹早就大惊失色了,可是陆汀居然还敢跟警察一起来找他!
如果不是见多识广,那就是看得太多,这种程度的恐吓激不起他的情绪。
闪烁的眼神出卖了青年内心的波澜,陆汀知道,自己戳到他肺管子了。
继续道:“这次的事情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为什么非要把你们扯进来,无非是希望你们帮他分散警方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再寻机跑路。”
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吗?
青年从没想过,那样有男子气概的一个人,竟然还会有这种窝囊逃命的想法。
如果杨斌真的跑路,他们这些帮他恐吓人的小弟,全都成了帮凶。可是杨斌没有杀人啊,就算是帮凶,当小弟的也没多少大罪吧。
“包庇情节较轻的可判处一年以上,三年以下。”陆汀慢悠悠地说道。
青年面容一僵。
陆汀:“杨斌怎么跟你们说的他和杨小兰的事?”
“关你什么事。”青年心很乱,脑子更乱,他被“三年”吓到了。拘留所他去过,铁门一关,里面蹲着十几号人。
他们会打人出气,会抢他碗里的饭菜。
那种日子过几天还能忍受,要是三年……会被打死吧。
不死也疯。
“他肯定告诉你们,是杨小兰为了报复他家暴故意污蔑他。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们,油锅里的油是他意图加害杨小兰时,倒霉踩中奶瓶,倒在了自己身上?”
没有。
杨斌说是杨小兰泼的,反过来栽赃到他身上。
可是他了解杨斌,他不可能蠢到把油倒在自己身上,难道他被鬼上身了吗?还是说突然手抽筋,脑子不好使?
“觉得不可思议?”陆汀淡淡道,“很正常,报应嘛。”
“报应?”
“不是报应还能是什么?”陆汀侧身,直直看着青年的眼睛,“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老天爷是个睁眼瞎?人做过的恶,他老人家一笔笔记着呢。”
世人常说,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青年生 生打了个冷颤,如果陆汀说的是真的,如果斌哥真的是咎由自取,那是不是证明,他们以前做过的恶事迟早要遭到惩罚?
> 陆汀看了眼他颤抖的肩膀,声音低了几分,“十八层地狱里,活人在阳世犯下的罪过都有分类,入地府后判官会根据犯罪类型将灵魂打入各个地狱,譬如像你斌哥那样欺善凌弱打老婆的渣男,会被丢入油锅地狱。”
青年想起杨斌身上大片的水泡,水泡晶莹发亮,里面全是组织液,一碰就抓心挠肺的疼。
他又想起陆汀说的,他身上缠着怨气。
“入了油锅地狱后会被扒光衣服,丢进烧滚的油锅里。罪越重,炸的次数越多。”陆汀叹了口气,“那可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青年张了张嘴,眼睛里流露出惊恐。
陆汀还要张嘴继续说,他心头一紧,抬手慌张打断:“他在老鱼家!”
陆汀满意地点点头,刚走出去,田芳就接到了陈队的电话,说是供奉神像佛像的共有三个家庭,李家、王家、余家,可是他们已经去搜了一圈,没发现人,所以希望陆汀过去一趟。
和田芳他们一起下楼,刚要是上车,一抹亮黄色的头发一闪而过。
之前跟踪他和小叔叔的人又来了。
“糟了,他肯定要通风报信!”陆汀抓着邱实说道。
邱实顺着他的眼神一看,果然有个黄毛鬼鬼祟祟,一边快步往前,一边回头看他们。相距有些远,等当邱实追上去时黄毛已经跑了,隐约看见他耳朵边似乎正贴在手机上,很可能是在打电话。
另一边,一直缩在柜子里的杨斌钻了出来。
要不是警方只是常规问话,他早就被人从神龛柜子里搜出来了。柜子不大,老鱼废了很大劲儿才将他塞进去。
扶着杨斌往外走,看见他衣服全部湿透了,老鱼打了个寒颤。
可以想象出,斌哥身上的水泡肯定全爆了。
杨斌牙齿打颤,用气音说:“人呢?”
“楼下蹲着呢。”老鱼去窗口看了一眼,楼下的越野车里坐着一个,其余两个就蹲在花坛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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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老鱼说完,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递给他,不敢直视斌哥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墨一样黑,暗潮涌动着。
杨斌没走大门,他直接从二楼跳下去,老鱼则一起趴在窗口,将家里闲置多年的老录音机丢了下去。
闻声赶来的警察观察四周,没发现可疑人员,只在地上看到被砸碎的录音机。
老鱼站在窗口冲警察道:“抱歉,吓到你们了。”
王家和看了眼幽深昏暗的巷子,不放心道:“去巷子两头搜一搜。”
城中村的巷子窄小潮湿,长久晒不到太阳,几个同事将与之相连的地方都搜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王家和站在垃圾桶前,想了想,捏着鼻子把手伸了进去。
垃圾桶很大,长方体,高度到王家和的腋窝下方一点。
他忍着恶心在里面掏了两下,实在忍不住了,转身走到墙角干呕一通。
“王哥,你没事吧。”同事拍拍王家和的后背,扭头看了眼不知多久没倒的垃圾桶,“人在里面会被憋死的,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干呕过后心里一直不舒服,王家和摆摆手,喝了口矿泉水暂时回车里待着。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垃圾桶盖子启开一条缝隙,一双眼睛露出来盯着巷口。不一会儿,两辆黑色越野开过,透过车窗玻璃,他看见陈队那张严肃的侧脸一闪而过。
杨斌从垃圾桶里钻出来,从头到脚脏兮兮的。
摸了摸挂在胸口的观音吊坠,这是他在老鱼家佛龛上顺走的,据说是老鱼家的老太太十几年前从xx山求来的。
他在防着陆汀,也盼着自己能走运一点。
从小就在城中村里晃荡,杨斌对每一条路,每一栋房子都十分熟悉。他从一家敞开的后院穿过,揭开外面的井盖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