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鹿对安澜来说并不陌生。
东北大橘猫看到这种动物那真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当年她还有直接压着后脖子把马鹿摁倒在地的壮举。
然而东北虎的体重可以长到300公斤往上,灰狼中最大的个体只有90多公斤,甚至没有破百,二者不是同一个重量级。
不过狼群有狼群的办法。
猫科动物擅长伏击,犬科动物却擅长长距离追踪。
它们不追求一击必杀,只要能追上猎物、围住猎物,无论是把它的体力耗尽也好,把它的血放干也好,最终结果都是得到一顿美餐。
狼的狩猎技巧归根到底就是追击的技巧。
生活在同一片领地里的狼因为性格差异和能力差距对领地的地形掌握程度不尽相同,有的狼可能只是知道个大概,有的却在脑袋里放了张立体图纸。
后者比如秃斑母狼。
所以它在年龄不断增长、战斗里不断下滑时还能受到狼群的尊重,不至于成为被边缘化的家庭成员。
秃斑母狼给狼群带来的是追逐战中不可忽视的优势——
初始距离。
当加拿大马鹿群从山上慢悠悠地走下山时,它们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走进一群饿狼的包围圈,也丝毫没察觉到河流离这里非常遥远,不可能仗着体型通过踏入冰水的方式来迫使狼群回转。
漫天飞舞的雪片里酝酿着杀机。
当鹿群下到半山腰时,等在那里的棕耳朵和十字鼻悍然发动了袭击。
看到狼的身影,成年马鹿迅速反应过来,想要把小鹿围在中间,通过尖利的大角来击退掠食者。但它们毕竟面对着天敌,不是每个成员都有站出来抵抗的勇气。
在第一只加拿大马鹿转身奔逃之后,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个体加入到大溃逃之中,犹如崩塌多米诺骨牌一般,将从天上看静止的褐色斑块变成一道洪流。
两头贝塔狼紧紧咬在鹿群背后,目光在鹿群里穿梭,通过视觉、听觉、嗅觉,结合经验,它们能快速分辨出最适合的目标,为等会要发生的追击战奠定基础。
随着鹿群向山下冲刺,分散开来的灰狼从各个方向朝它们逼近。
这种逼近带有极强的目的性,每当鹿群偏离方向时,总会有一头灰狼从那个方向出现,把受到惊吓的鹿群重新赶回既定轨道上。
安澜也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从记忆中她得知原身在捕猎时从来没有过什么出彩发挥,合围时她跑在最后面,追击时她跑在最后面,咬杀时她跑在最后面,所以上桌吃饭也是最后一个。
……也难怪其他成员不待见它。
按说两三岁是狼的青壮年时期,也是跑得最快的时候,其中母狼的速度尤其快,其他成员只能跟在后面吃灰。
原身今年两岁,体型不小、动作灵活、犬齿没受过什么磨损,这时候还苟在后面肯定是不对的。
狼群不是什么可以躺平吃饭的地方。
当年在狮群里做咸鱼的母狮们不也被她这个狮女王厌弃,统统赶出去磨砺技巧、自力更生了吗?
安澜埋头往前冲。
马鹿群在逃跑时留下许许多多杂乱不堪的脚印,这些脚印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临时雪道,反而给后方的追兵提供了些许方便。
脚掌之下踩着的地面并不平整,每一脚下去耳边都能听到吱嘎吱嘎的雪被压实的声音。雪花在脚掌缝隙里化作雪水,带来一种不太舒服的潮湿感受。
她跑得那么快,超过了转着眼睛观望的胆小鬼和一岁公狼长腿,超过了因体力落在后面的秃斑,超过了两头贝塔狼,超过了阿尔法狼,一直冲到捕猎队伍的最前方。
在那里只剩下宽耳母狼...
和大黑狼。
阿尔法狼没有发出任何指令,整个狼群依靠默契在流畅地运转,眼看有三头狼已经冲在了最前面,剩下的灰狼就开始保存体力,等待着做交接棒。
在接二连三地恐吓中,加拿大马鹿群无法再保持完整队形,如同被击碎的蒲公英一样四散开来、各奔东西。
宽耳母狼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追向其中一头成年公鹿,大黑狼在片刻的停顿后迅速跟上,有这段转向的时间,安澜已经追到了它们当中。
从这个距离她能更方便地打量猎物。
狼群没有追逐幼鹿,而是选择追逐这头公马鹿,一来是它年事已高,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垂垂老矣的气息,体力想必也不怎么样;二来是因为狼多肉少,在保障效率的情况下需要捕杀尽可能大的猎物。
它们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动物有耐力条,此时此刻这头老鹿的耐力条估计已经过了半,原本有节奏的步伐也变得凌乱,脑袋低垂着。
安澜却觉得长跑才刚刚开始。
她精神抖擞地追在猎物后面,余光一扫,就看到宽耳母狼保持这个速度同样轻松写意,反而是大黑狼一副挑战极限的样子。
狼群追着猎物又跑出半公里。
双方在相对较硬的地面上都保持高速风一样狂飙,一旦进入腿陷进去需要□□的那种厚雪区,又会不约而同地放慢速度、节省体力。
这好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东西。
灰狼在等马鹿体力耗尽,马鹿也在等灰狼放弃追逐。
不过今天它的愿望是不会实现了。
安澜就眼看着耐力条慢慢见底,老鹿最后几乎不是在跑步而是在耸动,甚至没有用上其他灰狼做追逐接力,光凭第一梯队的力量就已经足够把它拖到死了。
当先头部队和它并驾齐驱时,狼群露出了獠牙。
黑狼最早从右侧拉近距离,张口就往马鹿大腿上咬去。同一时刻,宽耳母狼从左侧靠近,咬住了马鹿的另一条腿。
它们两个占据了有利地形,导致安澜只能追到猎物的腹部下方去动手。
这样一来她就必须分心二用,一边咬着猎物,一边观察宽耳母狼的速度,否则两头狼撞在一起,打几个滚放猎物跑一段路倒不算什么,万一被猎物踩一脚才是问题大了。
好在有早年做狮子时猎杀河马、非洲象和长颈鹿的经验,她很好地和宽耳母狼保持了距离,为此还得到了对方的古怪一瞥。
三头狼一起发力,血腥味顿时在风中炸开。
狼牙没有虎牙那么长,但做固定和切割是绰绰有余,安澜只觉得一股温暖的血浆沿着喉咙往下流,使空了好几天的胃袋兴奋地蠕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