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不说话,是在心中琢磨这件事。吴妈是个老油子,心里指不定向着哪边,肯定用不得;秀巧嘛,也是一样的道理;竹丫看样子是才入府没几日,穷苦人家的孩子,就成了合适的人选。
这件事定下,竹丫从此留在房中,跟着秦淑慧。
小丫鬟好像还是不相信,自己什么都不会,却把她留在房中。她拿块布巾边擦桌子,边拿眼偷偷看孟元元。
孟元元只做不知,才第一天,不用教这丫头太多,凡事先走着看。
外头,夕阳的余晖落满院墙,一株梨树零落挂着几片叶子。
她站在门边,手指搭上门框,冷风拂来,落下的碎发清扫过脸颊。应该在这边,不会待太久罢。
这天儿入了冬,是一日比一日冷。
秦淑慧出不得门去,已经憋在房中几日,所幸,有个一般大的竹丫说话,很快熟络起来。
至于贺勘,也会抽空过来探望,大多时候不会留很久,说上两句就会离开。他这些日子很忙碌,年底事多,还要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京城来的贺家大爷那里,他也要顾上。
不过,好郎中和好药品起了作用,秦淑慧渐渐好起来,脸色红润起来,说起话来也有了力气。
“我能不过去吗?万一说错话怎么办?”小姑娘坐在妆台前,镜面上映出一张担忧的脸。
身后,孟元元帮着梳头,垂眸浅笑:“要去的,本该是你进门第一日就去见当家夫人,不过当时你病着,这才拖到今日。规矩是这样的,你住的地方,吃的用的,也得去说声谢谢罢。”
秦淑慧点头,觉得这些话有理,只是她年纪小,终究害怕,更何况是去见蓝夫人:“嫂嫂你陪我一起去。”
“不成,”孟元元果断摇头,“这件事你得自己去做。”
秦淑慧以后留在贺家,不能一直躲在她身后。再说,她的身份微妙,真的跑去朝裕院,更像是明晃晃的去刺人家眼睛。
何必呢?
将秦淑慧收拾妥帖,孟元元交给了吴妈,让她领着去朝裕院。
。
洛州府的贺家,与京城贺家同宗。
京城贺家鼎鼎有名,家主是掌握大
渝财务的三司使。相比,洛州贺家便没落很多,纵有为官者,也多是些品级一般的地方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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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滁不惑之年,对贺勘这个晚辈很是欣赏,几日中时常与他谈论。而贺勘并不是一味读死书之人,对于海外船舶贸易,亦是懂得很多。
这日,贺勘与这位伯父谈了许久,贺滁给了他一副海域图,由兵部职方司最新绘制出,上头较以前添加了许多地方和岛屿,还标识了一条条的海上航运线。
他这头拿着海图刚上了游廊,一个婆子追上来,恭谨弯腰:“公子,夫人唤你去一趟朝裕院。”
“知道了。”贺勘应了声。
朝裕院,蓝氏正坐在窗前看账本,边上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正吱嘎吱嘎捏着手里的皮老虎。
“一天到晚尽知道玩儿,不行就去练练字,”蓝氏低声数落着,将账本一卷,轻敲了男童的脑袋,“让人把你的东西都抢光,等着哭罢!”
这个正是她的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贺御。
平白被打了一下,贺御也是不乐意,嘟着嘴反驳:“谁敢抢我的东西。”
蓝氏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回答,抬眼往外一看,正是贺家长子贺勘来了。于是端正坐好,那账本往桌上一搁,笑吟吟的对着屋门处。
婆子过去,将贺勘迎进屋内。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贺御此时安静了,乖巧站起来,叫了声大哥,随后往蓝氏身后站去。
见此,蓝氏心中骂了声没用,面上都是不显,吩咐着婆子上茶:“叫大公子过来,是为咱家老太爷大寿的事情,你看要不要往清荷观看看?”
贺勘落座于下首椅上,闻言没多大反应:“道人潜心修行,不好去搅扰。”
“这,”蓝氏轻一叹息,语气中些许遗憾,“可她毕竟是……”
“知道了,我会派人去问问。”贺勘道,算是回应。
蓝氏似是安慰一笑,又询问起轻云苑的事,几句话都是人没事就好,好好养着之类:“至于孟氏的事,我让府中知道的人都闭紧了嘴,不会传出去,只说秦家的小姐来了咱家。”
孟氏,便指的是孟元元。
这话,多少也有些试探的意思。蓝氏是不信贺勘会认孟元元,贺家的男人心狠薄情,眼中只有利益。满打满算的说他喜欢罢,最后顶多也是个妾。
如此瞧着,这孟氏女竟有些可怜。
贺勘不语,只是端起茶来,手里一下一下拿茶盖撇着茶的浮沫。
如此,蓝氏有些猜不准人的心思,明明也才刚及冠,怎的就让人觉得性情深沉无底?
又说了些话,贺勘从朝裕院出来。
兴安等在垂花门下,他跟了贺勘多年,眼看人大步走来,便察觉到他家公子团在眉间的不虞之气。他本想说话的嘴瞬间闭紧,像个影子般安静跟在人后面。
果然,本想去书房的贺勘,愣是去湖边吹了好些时候的冷风。
待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开始发暗。似乎,洛州府的风比红河县冷得多。
走了一段,兴安快步到了贺勘身后,低着声音:“公子,是少夫人。”
经此提醒,贺勘发现了不远处假山下的孟元元。她依旧一身素色衣裳,头发挽得利索干净,张望着朝裕院的方向。
她怎么到了东苑这边?
仿佛感受到有人注视,孟元元转头看向贺勘的位置。起先是一愣,随后便轻步而来,裙裾摇曳间,轻轻勾出美好的体态。
“公子。”孟元元欠身盈盈一礼。
夕阳余晖落在这处,给女子全身镀上一层暖色。相比于贺勘的冷清,孟元元似乎没有什么不自在,她眼神清净,一举一动落落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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