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棠见是他,呆了呆,忙背过身去,伸手掩住额头,说:“白天不是刚纳征么?你怎么来了?”
“还没大婚呢就不想见我了?”贺砺翻窗进来,“做什么呢?背对着我作甚?”
“你别过来,我……我头上有个大疤,好难看。”她低着头着急又委屈道。
“我看看。”贺砺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将人圈进怀中,就去扯她捂额头的手。
“不要,你不许看。”孟允棠不肯,扭身躲着,快急哭了。
贺砺就松了手,道:“好,我不看,那到底是多大的疤?有我这条大吗?”
孟允棠捂着额头抬眸看去,见他指着自己左脸靠近下颌线的地方。
那处一片平滑。
“你那儿根本没疤。”孟允棠道。
“你再细看看,四年前在战场上,不知何处射出一支冷箭,就擦着我的脸飞过去,留下一道半指长的伤口,就在这儿。”他将脸凑近。
孟允棠左看右看,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看不到。”她道。
“许是此间灯光不好,白天细看还是能看到的。”贺砺道。
孟允棠回想一番,自他回来她与他见了那么多面,抱过亲过耳鬓厮磨过,都没注意到他那有道半指长的疤。
她心里燃起希望,问:“真的能长得那么好吗?”
“自然,我那时还没药膏涂,你现在有药膏涂着,必然很快就长好了。”贺砺道。
孟允棠心里松了口气,“哦”了一声。
贺砺又去拉她手,道:“给我看看。”
这次孟允棠就没拒绝。
她额上那个伤口刚长好脱了痂,留下一道半个指面大的粉粉的疤痕。
“像片花瓣似的,不难看。”他道。
“尽哄我,都破了相了,还说不难看。没长好之前我可怎么出去见人啊?”孟允棠低了头,难过道。
贺砺伸手到腰间掏荷包。
孟允棠这才发现他今天戴了她送他的那枚荷包。
他从荷包中掏出一条金项链,正中间是一只雕刻栩栩如生的鸾鸟,鸟嘴里衔着一朵金铃兰,金铃兰下面缀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滴状红宝石。
鸾鸟两侧间隔一段距离,各有两只较小的金燕子,燕子嘴里也衔着小朵铃兰,缀着相对较小的水滴状红宝石。
他让孟允棠转过身去面朝着铜镜,在她身后将那条项链围上她的额头。
金雕的鸾鸟刚好遮住她额上那块疤,水滴状的红宝石鲜艳夺目地悬在她眉心上方,轻轻晃动,比花钿灵动多了。
孟允棠又惊又喜:“还能这样戴?”
贺砺看着镜中的她,道:“首饰怎么戴不是戴?喜欢么?”
孟允棠不假思索:“喜欢。”
贺砺将项链放进她手中,复又搂着她道:“那我叫匠人多打些这样的额饰,在你伤疤没长好之前,我们一天换一条,天
天不重样好不好?”()
“好。”孟允棠笑着道,笼罩在她心头的名叫破相的阴云此刻完全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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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名宫女,我已经处置了。”贺砺垂眸,习惯性地揉捏着她软绵绵的手,“太后以后也不会再动你半根毫毛。”
孟允棠没问他怎么处置的,只低低“嗯”了一声。她觉得以后她也应该这样,不要去问经过和细节,知道结果就好了,这有利于她与他和谐相处。
“临锋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在太后面前犯倔,自己受苦不说,最后还是要靠你收拾烂摊子。”孟允棠郁郁道。
“不会。这次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我去幽州办事,没遂太后与圣上的意,她将气撒在了你身上,目的是敲打我。所以说,不管你那天有没有在太后面前犯倔,这一顿敲打,都是免不了的。你别怕,日后你想去见她就去见,不想见就不见,有我在,她不能拿你怎样。”说到此处,他声音转冷:“至于燕王妃母女,待我腾出手来,好好给她们一点颜色瞧瞧。”
“罢了,不过是些寻常口角。那和静县主就是看不惯我穿得好看,以后我天天打扮好看,气死她!”孟允棠气鼓鼓道。
贺砺忍不住笑道:“好,那就留着,给你气死用。”
孟允棠乐不可支。
这时外头隐隐传来禾善的笑声,孟允棠一惊,忙站起来要推贺砺去躲起来,贺砺不肯,懒洋洋道:“都要成亲了,躲什么躲?”
就这么一耽搁,两个丫鬟就端着布帕澡豆等物进了房门,抬眸见有男人在,吃了一惊。
孟允棠小脸通红。
两个丫鬟也有些尴尬,禾善期期艾艾地问:“娘子,那……现在还沐浴吗?”
“沐浴呢。”孟允棠目光飘向贺砺,道:“要、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贺砺一点头,起身往门外走。
孟允棠想不到他今日如此好说话,狐疑地示意禾善悄悄跟着他。
禾善看着贺砺翻墙出去了,回来禀道:“娘子,贺大将军翻墙走了。”
孟允棠这才放下心来,让两个丫鬟叫粗使丫头提水来沐浴。
伺候孟允棠洗过澡,两个丫鬟也大汗淋漓了。孟允棠从贺砺带来的果篮里抓了两把荔枝给两人,让两人下去洗漱休息,自己则披散着一头长发坐在窗下吹风吃荔枝。
荔枝好甜,可是难剥,剥得指甲疼。孟允棠又馋,剥两下就护疼地吹一下指甲,刚剥了小半颗,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孟允棠吓得一下从坐床沿上跳了起来,跑到房间正中回头一看,却是贺砺趴在窗台上。
她又羞又恼,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回马枪没听说过?”贺砺洋洋得意地翻进窗来,在坐床沿上坐下,朝她伸出手去,“过来,我替你剥。”
孟允棠走过去,被他抱在腿上,看他给她剥荔枝。
他剥一颗她吃一颗,吃完荔枝肉还要把核吐在他手心里。
贺砺瞟着她,道:“若
() 是以后有个女儿,差不多也就这样养了吧?”()
孟允棠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红了脸道:“我不吃了。”说着要从他腿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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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砺一把将人搂过来,笑道:“跑什么?我是来与你商量婚期的。”
“与我商量什么?你与我爷娘商量便是。”提起大婚,孟允棠还是有些害羞,不肯看他。
“哦,那就定在你生辰的第二天吧,七月初八,宜室宜家。”贺砺道。
孟允棠抬头道:“那就只有十来天了,如何来得及?”
“怎么来不及?还有什么没准备好,我给你们送来。”贺砺问。
孟允棠:“……”其实成亲女方需要长时间准备的只有自己的嫁衣与给男方亲长的各种针线,其它床帐被褥什么的,有些家底的人家都直接买或雇人做了,很少有需要新嫁娘自己亲手做的。
但是贺砺他家里没人了,所以她不需要准备什么送给男方亲长的针线。
贺砺见她答不上来,猜道:“舍不得离开爷娘?又不是远嫁,我也不会阻止你回家,你想回来须臾便至,有甚可舍不得的?”
孟允棠低头不语,该怎么说,她是有些怕与他行那夫妻之事?
上次她悄悄问过林宛燕了,林宛燕说那事可比针扎一下或打一下的疼多了,第一次几乎会从开始疼到结束,虽是可以忍住的程度,那也像受刑一样。而且除了第一次,后面几次也会疼。
女人嫁人就意味着遭罪,生孩子要疼,连圆房也要疼。
她怕疼。
“戒尺打的伤养得如何了?”她不说话,贺砺也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但她这般香香软软地坐在他怀中,他又不是那柳下惠,难免就有些燥燥的想法。
“好了。”孟允棠撩起袖子给他看。
不过是戒尺抽出来的皮肉伤,一直用活血化瘀的药膏擦着,过了这么多天,那些青青紫紫早不见了,胳膊又恢复成圆圆润润腴□□嫩的模样。
“身上呢?”贺砺看着她上身穿的半透明的小衫,哑声问道。
“也好了。”
“我看看?”
孟允棠愕然,继而羞不可抑,推他道:“不给看,登徒子!”
贺砺抓住她的手,低声笑道:“还害羞呢,过了纳征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那也不给看。”孟允棠抱住双臂。
“那就说定了,七月初八大婚。”贺砺搂着她喟叹道:“待娶回家了,我总能想看就看了。”
孟允棠:“……”
“我阿娘说,最好九月成婚,那时候天气好。”她弱弱道。
“一竿子给我支到九月去了?想得美,门儿都没有。”贺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