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身世
◎你的女儿是被你亲手害死的◎
江父江大越靠近江婷一行人,越害怕得直打摆子。
那被村民们簇拥着的江婷,哪里还有半分以前那野丫头的样子,光是看着她现在的气势,就叫人不禁腿发软。
再看里正和族长对江婷那谄媚的态度,江父两人心知,江婷当大官的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扭头跑了吧,该面对的只能面对。
他们畏畏缩缩地牵着不明所以的孙子江小虎上前,哆嗦道:“草民……草民……”
里正道:“老江啊,这是你家江婷啊,现在可出息了,成贺家军的军师了,圣上亲封的五品官,照理来说你们该下跪拜见的,就说草民拜见江大人就成。”
江父二人只觉得眼前一黑。
要他们给江婷下跪?给一个女人下跪?给一个曾经是自己女儿妹妹的女人下跪?
当着这么多人面下跪?
江婷善解人意地笑眯眯道:“不必了,都是一家人,是吧爹爹,大哥。”
江父二人闻言松了口气,讪讪地点头。
江婷垂眸看着只到自己大腿处的江小虎,假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虎子又长高不少了,我是你三姑,哦不,现在该叫叔叔了,可还认得我?”
只有不到六岁的江小虎盯着她打量着,突然大叫一声,“丧门星!你怎么回来了!”
江婷动作一僵,假装手足无措地看向里正和族长等人,“我……”
江父和江大吓得浑身一抖,江父下意识上前,狠狠抽了自己这个平时都舍不得碰的宝贝孙子一巴掌,江大则是吼道:
“你给我闭嘴!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年纪轻轻不学好,还不给二叔道歉!”
江大上前抓住江小虎的胳膊就要扭着他给江婷赔礼,但江小虎却不停挣扎着,“我娘说的她是丧门星,凭什么抓我!”
他平日里就是个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儿突然挨了一个大嘴巴子,本就有点懵圈,再被亲爹一吼,那瞬间又气又恨,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他都要顶撞上去的。
江父有些尴尬,冲着江婷和里正拱手,“里正老哥,江,江大人,他就是一个孩子,不懂事,你们别跟他计较。”
里正看向江婷,江婷却抬眼望天,不接受他的暗示。
江大也只能松开手,站在原地,脸皮发烫,这么多村民看着呢,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江小虎捂着脸,哼哧哼哧地直喘气,龇牙咧嘴地看着江婷,眼泪狂飙,眼里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像是要把江婷吃了。
小孩子总是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就能把大人吓到。
但江婷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无辜道:“虎子,看来你爹娘没把你教好啊。”
这孩子虽然才六岁,却是个天生的混种,三四岁的时候就拿着柴刀撵着鸡砍,爬进鸡窝掏刚下出来的鸡蛋,打碎后就嫁祸到原身头上。
还曾经在原身弯着腰从井里打水的时候,从背后伸手把她推了下去,还好原身眼疾手快抓住了打水的吊桶,这才爬了上来。
江小虎想回嘴,江大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赔笑地看着江婷。
但江婷显然没打算这么放过他,她对里正道:
“里正叔,不是我不近人情,是律法就这么规定的,以下犯上冲撞朝廷官员是要挨板子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是吧,这要是传出去了,县令大人可能还会怪罪你呢。”
里正一听自己还会被牵连,连忙表情一肃道:“江大,你平日里怎么教孩子的,你儿子成天不是偷鸡就是盗狗,跟个混世魔王一样,还经常欺负村里其他孩子,你还不严加管教?”
江大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点头应是。
江婷眨了眨眼笑道:“子不教父之过,看在是我大哥的份上,就把规定的五十大板改为三十大板如何?”
江大一脸蒙圈:“什,什么?什么三十大板?”
里正擦擦冷汗,为难道:“这这……”
江婷道:“律法规定,普通百姓口头冲撞有官职在身的人,初犯打五十大板,走吧,咱们这就去县衙,让县衙的人行刑吧,想来县令大人应该会卖我一个面子吧。”
江大急得大叫一声:“你放屁!什么冲撞?哪来的冲撞?五岁小孩说的话也能当真吗?!你是她姑姑,你还跟他计较这一句话吗?”
“不!你敢!”
江父冲上来护在江大面前,“他是你哥!就算你现在当官了,也不能改变你是江家人!你想不忠不孝吗?”
说到这里,江父突然挺直了腰杆了。
对啊,当今天下很重孝道,江婷要想把位置坐稳了,那就该把他捧着才对!他才是父辈,他有什么好怕的?况且他们和江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江婷肯定也很怕暴露自己女扮男装的事。
江婷却不理他,只和里正继续道:“里正叔,别忘了我那嫂子,就是她教虎子这么说话的吧,我觉着这种女人就是搅家精,应该把她沉塘。”
江大都顾不得自己的那三十大板了,睁大眼道:“什么?沉塘?!”
江婷淡淡道:“不行吗?你们之前不也想把我娘沉塘吗?我还以为这是咱们这儿的习俗呢,对付不听话的女人都这样。”
那时候原身带着她娘金氏连夜逃跑,却被江家人带着村里人追上了,他们把金氏绑起来,威胁原身,若是原身不答应替兄从军的话,就把金氏沉塘。
江父老羞成怒地吼道:“江婷!你真以为你能无法无天了吗?”
看着江家爷孙三代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江婷这才作罢,抱着胳膊,眯眼一笑。
“看您激动的,我开个玩笑而已嘛,我怎么会舍得打我大哥的板子,再把我嫂子沉塘呢,那样的话……”
她阴恻恻地看向江小虎,“虎子岂不是成没娘的孩子了吗?”
江小虎被吓得一怔。
里正和江父等人看着江婷,不禁感觉不寒而栗,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
江婷收起气势来,笑眯眯道:“那祭祖的事儿就麻烦各位叔父了,我就先随爹爹和大哥回家歇息歇息,这是我为大家准备的礼物,麻烦里正叔帮我分分吧。”
她把马背上的大包袱取下来,将沉甸甸的一包放在里正手里。
里正和族长连忙道谢,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祭祖的事儿办好。
江婷这才笑着和他们分路,随着江父等人往江家走去。
路上,江婷仿佛刚才尴尬的对话没有发生一般,语气轻快道:“一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家里情况怎么样了,娘和嫂子有给我收拾好住的屋子吗?不会还让我住柴房和牛棚吧?”
江父帮她背着包袱,讪讪道:“怎么会呢,肯定给你安排最好的屋子。”
江婷点点头,“那就好,我这马呢,普通草料是不吃的,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吃什么,就麻烦大哥你把后山上的每种野草都割一背篓回来喂喂它了。”
江大牵着马,咬牙道:“好,包在我身上。”
江婷又看着明显没之前那么嚣张了的江小虎道:“虎子你呢,现在脾气改了吗?不会再随便伸手推人下井了吧?”
江小虎恨恨道:“关你什么事?”
“啪”地一声,这次是他亲爹江大又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怎么跟江大人说话的?”
江小虎顶着一左一右两个巴掌印,终于敢怒不敢言了。
江婷心情舒畅,几个人很快回了江家。
江氏一族是天水村的第一大姓,再加上江父只有江大这么一个儿子,是以当初村里人才冒险帮着他家隐瞒原身女扮男装从军的事。
江父的原配所生的另外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了,家里就江父和金氏以及江大一家四口居住。
刚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味,江父搓搓手道:“请进吧,你娘和嫂子想必已经做好饭了。”
听闻动静的金氏和江家大嫂赶紧从灶房里跑出来,两个人看见江婷都齐齐一愣。
尤其是金氏,看着江婷那张脸和她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气度,几乎眼前一黑,倒退几步,扶着门框才站稳。
而后金氏再没敢抬头看江婷第二眼,只呐呐道:“回来就好,我去做饭,很快就能吃了。”
她的反应被江婷尽收眼底,看来金氏知道的事情果然不少。
而江家大嫂还不知道方才江婷说要将她沉塘的事,她现在已经完全换了张面孔,哪还有从前的半分刻薄嚣张,脸都要笑开花了。
“小妹回来了!快坐快坐,累了吧,相公,赶紧泡茶去!”
江婷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不必麻烦了,我想先躺会儿。”
“躺会,躺会好啊,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
江大嫂咋咋呼呼道,“自个儿家里随意点哈,我先去做饭了。”
江父和江大尬则站着。
江父掂量着帮江婷背的包袱,感觉挺重的,应该不止有衣物,方才江婷把另外的包袱给里正了,莫非这个包袱里装的是给江家一家老小带的礼物?
但很明显他想多了,江婷接过包袱道:“给我安排的屋子在哪儿呢?领我去吧。”
“这边这边。”
江父领着江婷到了一间客房,这是他亲女儿出嫁前睡的,如今空着,但之前也是空着的,却不给原身住,反叫其睡柴房和牛棚。
“你好好休息哈,有事就叫我们。”
江父的眼睛贪婪地扫过江婷背的包袱,不舍地离开了。
江婷把门关上,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呼了口气。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感觉自己假笑了一天,腮帮子都笑酸了。
她这一路上,越临近长水村,越清晰地想起一些在原身记忆深处的东西。
关于她小时候是怎么受江家人欺负,怎么被外人奚落,又怎么受到亲娘的打压式教育,到最后没有如他们愿成长为一个自卑怯懦的人,反而变得叛逆又浑身是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