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听说过,首座威名在外,我听过很多人说你心狠手辣,还总是在想,怎么我认识的你,和两界修士口中的你不太一样?
“但无所谓了,我本来也没打算活过今天。”
他眨了眨眼,突然露出怀念之色。
“我追随她很久了。她是个很骄傲的人,入得浮生道开始,便是北冥无人能及的天才。不到两百年便修至渡劫,千载登仙,那些得道已久的仙者都不是她的对手——直到南鹤横空出世。”
安无雪双瞳微震——“上官然”在说北冥仙君!
“……南鹤无情入道,落月弟子册上有他之名那日起,他居然百载内修至渡劫巅峰,无情道对修真界的所有仙修来说都是一条荆棘路,唯独南鹤——南鹤凭什么如此得天独厚,居然毫无阻碍地修成长生仙,还压了她一头,成了当世第一,轻而易举地继任仙尊之位?
“她从未输过,却什么都输南鹤一头,居然在仙者境都入了魔怔。好在有那修浊之法!
“她本来可以赢的!上官了了——上官了了又凭什么?她的女儿,出生起便受到北冥至高修士的教养,拥有北冥最好的灵宝灵物,本命剑都是她亲手为女儿炼制的,最后呢?最后她居然死在女儿的背叛之下?
“我不服,我要让她临终的诅咒应验。我在城主府,带走了她最小的儿子。”
“上官然”轻轻地“嘘”了一声:“首座,告诉你一个马上就要人尽皆知的秘密。
“混乱之时急着逃命是真的,逃命之时受了伤忘了一切也是真的,不过最后的结局是上官然被我抓了回去。
“我助他修道,助他渡劫,最后却搜他的魂,毁了他的神志,给他的经脉染上浊气。你猜,他是如今城外的哪个大魔……?”
安无雪已说不出话来。
他双唇轻颤,喉结滚动,没有声息。
上官了了越来越近了。
“哦,首座猜到了,”这人说,“就是我与你们初见时,佯装和我斗法的那个,也是今日——”
他歪头,看了一眼已经风平浪静的第一城外的遥远天边。
“——也是今日死于上官了了手中的最后一个大魔。”
“哎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无雪眼眶一红。
他倏地侧身,抓起“上官然”的衣领,指节用力到发白。
“畜生。”他说。
“上官然”突然止了笑意。
他眉眼微弯,露出柔和之色,仿佛吟唱般,念出了北冥仙君陨落前最后的话语。
“……你此生再也瞧不见世间,再也不会有至亲至爱之人,亲者或相争或反目或凋零,仇者必快意。我唯一的女儿,我以我最后的残魂为咒,祝愿你孤独一世,寿数绵长。”
他又重复道:“亲者或相争或反目或凋零,仇者必快意。孤独一世,寿数绵长……”
多年前的诅咒飘荡在北冥剑鸣带来的轻风中,洗过埋着北冥万千殒命仙修灵剑的剑冢。
万千灵剑同吟,仿若功成前的哀歌。
唯有这一句诅咒,融不进乌云散去后的明光里,似是从万丈深渊而来,要将聆听者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安无雪似乎听到了冥海的浪潮声。
剑阵波动了一下。
另一位阵主入阵了。
“上官然”又在他身边说:“她的弟弟没有入魔,只是个被我弄疯了后以浊气浸染的可怜人。”
“她亲手杀了她最想寻回的唯一血亲。”
“首座,你也是浮生道的天才,你阅过数不尽的苍生,也见识过北冥仙君同南鹤仙尊那一战中的万千生死离别,应该能勘破这世间所有的忘不掉与放不下吧?
“那你知不知道,我告诉上官了了这一切之后——她此生还能登仙吗?”
安无雪深吸一口气,立时抬手掐出法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