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害怕熟悉的人同情的眼神。好像她没了妈妈,就这么可怜。林昶又坐了会儿,邱行一直没回他消息,林昶便说:“你醒了我就走了,楼下邱哥交了钱,你等会儿自己多退少补吧。”林以然点点头,说了声「谢谢」。林昶站起身走了。林以然看着另一边空荡荡的病床,脑子里短暂地发着空。“对了。”走了的林昶半分钟后又探头进来,看着林以然说:“你跟邱哥什么关系?”林以然说:“没什么关系。”“啊……”林昶随后笑了,迈步又走了进来,从兜里掏了掏,只有几张一百的纸币,他抽了张,用床尾挂的笔写了串号码,折了两下,塞在林以然校服兜里。“那你要是跟他没关系的话,你有事可以找我。”林昶笑着的眼神里带着半真半假的逗弄,“咱俩差不多大,你长得好看找我好使,愿意跟我谈一段的话,什么都好说哈。”这样的人林以然平时都躲着走,看都不看一眼。然而此刻她处在一种僵硬的麻木状态中,对周围的一切感知都迟钝下来。她只木然地盯着另一侧的空床,连回应都懒得。林昶说完就转着车钥匙走了,走路像是脚跟不落地一样,大摇大摆的。……邱行开着半截车窗,风鼓进来,把他的头发吹得大半都乱七八糟地竖起来。中间的杂物筐里,笔记本的纸被风吹得翻来翻去地作响。卡车在高速上疾驰,邱行耳朵夹着手机,在风里吼着说:“你信号太差了,我听不清!”对面也吼回来一声:“是你信号差!我这信号满格!”邱行喊:“现在能听清吗!”然而说完这句信号就又断了,手机里只剩下滋滋的信号干扰声。又喊了几声「喂」,邱行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一边。可手机没个消停,一直在响,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半小时后,车停在服务区的停车区,邱行把薄薄的本子按在方向盘上,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用笔记下对方说的地址和电话。“姓什么?”邱行问。“姓陈,陈威胜,你爸以前给他拉了好几年货,后来他让别人撬走了,你爸臭脾气也没再联系,你叫陈伯伯。”对方说的拐着调的方言,让他叫「陈掰掰」。“陈掰掰,我知道了。”邱行笑笑,“谢谢了呗,一直照顾我,罗掰掰。”“就口头谢,你跟你爸一样,光会哄。”电话那头笑着骂他一声,又说,“我二厂房又够半车,下车拉我的。”“好,着急吗?着急我让辉哥过去。”邱行说。“不着急,给你留的,跟货主说了下周到。行了,挂了。”邱行好好应着,对面挂了电话,他把笔记本扔在一边,人往后靠在椅背上,闭眼短暂地歇了会儿。几分钟后邱行跳下车,拎着洗漱用具去了洗手间。再回来时一只手拎着洗漱用具,另一只手拿着面包和水,正边走边吃。他像是习惯了这么赶着吃东西,一大口面包几口就咽下去,眉头还微皱着,像在想事情。他头上脸上的水都还没干,被早晨柔和的阳光一照,反射出零零散散的光点。手机又在兜里响,邱行把面包往嘴上一咬,掏出手机看了眼,接起来:“说。”“邱哥,那地方在哪来着?我跟辉哥好像走过了,也没找着你说的木头牌子啊。”小全在电话里茫然地问邱行。邱行问:“你俩从哪走的?”“就你告诉我们的路线啊。”小全说,“从高速下来走小道往南,到土道第三个口拐。”邱行拧着眉问:“你俩上次不去过了吗?上次找不着这次还找不着?”“我俩来过吗?没有吧。”小全迟疑地说,“我不记得来过啊。”邱行又问:“导航也用不明白,是吧?”“导航就一直让我俩掉头,可我感觉还没到啊,我没看见第三个口呢,我怕导航是不是搞错了。”邱行说:“从东边过去是第三个口,西边过去是第一个口,你们从哪去的?”“这是哪边……坏了,我们从西边来的,那找地方掉头吧。”邱行挂了电话,这样的电话接过太多,早没脾气了。张全和李辉是邱行雇的两个司机,俩人搭伴倒换着开一辆车。李辉人很老实,五十多岁了,干活很能吃苦,就是脑子太笨听不懂话,人又木讷。张全今年刚二十,刚开始看着说话挺机灵,时间长了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儿,心思不在正道。俩人加一块凑不出一个正常脑子,邱行也习惯了。邱行扔了面包纸,拧开矿泉水喝了半瓶,他拿着剩的半瓶水和洗漱用品回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