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男人这是心虚了吧?躲得过初一躲得了十五吗?
林诗语不禁冷笑,索『性』亲自上手一把推开门就闯了进去。
门外的小太监里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竟会如此大胆,一时齐齐都傻了。
“皇上饶命!”小太监“扑通”一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康熙的脸黑了,“下去!”
等着大门被关上,他的眼睛这落在了林诗语的身上,“皇贵妃何故擅闯乾清宫?在宫里呆了十多年竟连这点规矩也不懂?还是说皇贵妃压根就不曾将朕放在眼里?”
好家伙,知晓是来兴师问罪的,索『性』就发制人?
林诗语挑了挑眉,神情淡漠地说道:“皇上,臣妾是来请您退位的。”
什么玩意?
康熙愣住了,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甚至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坏掉了。
身后的李德全却已是满脸煞白,两腿一软已经跪趴在了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只恨不得原地消失好。
唯独说出这等惊世骇俗之言的人却是淡定得很,不慌不忙地说道:“皇上为大清『操』劳了半辈,如今已年过半百,头发都夹杂了银丝,也是时候该歇下来享享清福了,这样的担就交年轻人去担罢。”
“你这是在『逼』宫?你大胆!”康熙猛地拍案而起,指着的手指头都肉眼的剧烈颤抖起来,足以出此时此刻他内心的震怒。
“皇上息怒,别一时冲动……”
康熙顿时回过神来,脸『色』一变,连忙尽最大的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
“你是为了太?”
“臣妾曾不止一次跟您说过,好端端的别总想着挑起内斗,有这功夫齐心协力好好治理国家多好?非要花费大把的时间精力浪费在内耗上,大好的局势都该被拖累垮了,皇上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总是盯着防着太,想发设法挑起夺嫡之争,胤禔戳不动又盯上了胤禩,如今是一而再再而三对着太的名下锤,您究竟是想要干些什么?”
康熙握紧了拳,脸『色』难至极,压抑着愤怒满怀憋屈地说道:“你怎么就从来不站在朕的角度来考虑一下问题?太是朕一手教养出来的,朕岂能不心疼?朕是一国之君,有些事必须得做!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但凡是隐患都必须摁下去你懂不懂!”
“原来从始至终皇上都还是不曾变过。”骨里仍是那个唯我独尊的封建帝王,为了自身的利益哪怕明知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祸患也在所不惜。
林诗语满眼失望地着他,转瞬又恢复了淡漠,“事到如今我也不再奢求能够改变皇上的思想,既这份矛盾始终无法避免,就请皇上趁早退位罢……皇上别急着发怒。”
“这些年皇上一直励志成为一个名垂青史的明君,甚至是与秦皇汉武肩而立的千古一帝,迄今为止皇上也的确是做得不错……平定三藩、□□、大力发展火器、扶持科学研究发展、征服西域西藏外蒙古大草原,往外还有倭国、高丽、『毛』,周边的锡金、苏禄、萨克、坎巨提等十几个国家都成为了大清的藩属国……”
“如今的大清与当年皇上继位时早已不同日而语,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功劳,无人能否认皇上的英明神武,称一‘千古一帝’亦使得。”
康熙有些懵,类似这样的夸赞这些年早已听得耳朵起茧了,无论是民间还是朝中都是赞誉一片,从这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千古一帝”这四个字怎么就这么叫人心情澎湃呢?
从嘴里听到这样的夸赞,还真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正当此时,一句“但是”却又叫他心里咯噔一下。
“皇上已经开始走向年迈了。”
果没什么好话!
“皇上饱读诗书博古通今,想必对历史总是不陌生的,纵观古往今来,有多少英明神武的帝王年后却开始变得昏聩?始皇当年曾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修建长城、灵渠,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一统中原……这些种种对于后世的发展影响何其巨大不言而喻,说是不世之功也绝不为过,晚年的始皇却痴『迷』求仙一心追求长生,劳民伤财以致民怨四起。”
“再有汉武帝,年轻时智高妙雄大略,一手创下了大汉盛世,晚年时又是如何?穷兵黩武导致民生凋敝,是与始皇一般痴『迷』求仙炼丹,甚至因此而直接导致了巫蛊之祸的发生,致使朝中大『乱』。”
“唐明皇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任贤能,曾一手创下一个开元盛世,晚年又如何?沉『迷』享乐、宠信『奸』佞怠于朝政,导致安史之『乱』爆发,令盛唐走向衰败。”
“还有诸多例臣妾就不在此一一列举了,一桩桩血淋淋的例摆在眼足以证明一点——无论是谁,一旦走向衰便再也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再也回不到年轻时的英明神武,固执、昏聩、懈怠在所难免,这就是生来注定的一个过程,是自而的一种转变。”
越有钱的人越是怕死,越有权的人是如此,纵历史上的康熙不似秦皇汉武那般执着于长生,对于权利的执着却始终未有丝毫减弱,甚至越是年就越掌控欲强盛。
这其实就是身体的衰进而带来的心态上的转变,是不避免的,世上又有几个能活得那般豁达的人呢?
“迄今为止皇上仍全是英明神武的形象,但回您这几年所做的一些事,按着您的想法继续下去相信不久的将来即将会父反目、兄弟成仇,进而引得朝中上下一片乌烟瘴气,原本的大好盛世也少不得会被拖累得连连后退,就一如当年的唐明皇那般,在他手里创下的开元盛世,最终却也是在他的手里走向了衰败,何其惋惜何其讽刺?”
“这几位帝王纵名赫赫,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彩的一笔,在这铺天盖地的赞誉当众却难免也掺杂了不少批判的音……固瑕不掩瑜,却终究不算完美。”
这一大段话就如同一记锤般狠狠砸在了康熙的脑袋上,最后这句话是直接戳在了他的那个“点”上。
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凡事要么不做,要做就总想要做到最好,做到完美无缺,“瑕不掩瑜”这四个字绝非是他想要的评价。
扪心自问,他当真能够保证自己年迈不昏聩吗?连始皇都尚且被执念『迷』了心智。
“皇上难道不想做一个完美无缺的千古一帝?父慈孝、后宫睦、们兄友弟恭……登基四十余年细数下来桩桩件件皆是利国利民之举,大清盛世由您一手开创……皇上,急流勇退方为正理。”
康熙死死盯着,神『色』莫名,“朕若是不想退呢?”
“皇上又何苦执着呢?臣妾是绝不会眼睁睁着大好的局势发生丝毫动『乱』的,努力了这么久没道理临到头功亏一篑,臣妾会如何皇上自是知晓的。”
“你放肆!”康熙气得胡都翘起来了,两眼充血恨不得要吃人似的。
林诗语却仍旧丝毫不慌,“皇上息怒,切莫冲动。”顿了顿,叹了口气,冷冰冰的音也隐约增添了些许柔,“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妾与皇上相扶相伴足有十多年,吵吵闹闹磕磕绊绊到如今,眼着皇上的头上有了白发,臣妾的眼角也出现了细纹……这么多年朝夕相对自有一份情谊在,臣妾也不想着皇上英明一世临了落个不好的收场。”
“皇上,这世间万物往往皆福祸相依,凡事有利亦有弊,有时候痛快放手是好的成全,过于执着反倒不美。”
也不知是被软的话说得有些动容了,还是害怕一时冲动会引来不估量的后果,康熙那黢黑的脸『色』显而易的好转了许多,虽仍是阴沉似水压迫感极强,却好歹没有那种要吃人的怖架势了。
当了,他也仍是一言不发只沉默着。
要论这张嘴皮,这个女人绝对是稀世罕的利索极了,连他都是自愧不如的,根本不想开口,说不过。
林诗语也不急着催促什么,反倒是行了一礼就直接告退,“皇上且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罢,已是年过半百之时,何苦来哉。”
说罢就自行翩远去。
这一夜对于康熙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满脑的思绪混『乱』复杂极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皇上?”李德全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跟着。
康熙也不吭,随意披了件外衣就去了书房,这一坐便坐到了天亮。
倒也不曾干别的,只是翻了些再熟悉不过的史书,但眼下抱着另一种心态再,却又有种截不同的感受。
历朝历代那些叫得上名的一代明君,晚年仿佛多多少少都有些“黑历史”,不是说个个都晚年昏聩做了天大的错事,而是几乎所有人都逃不过的一个劫——英明不再。
或是耽于享乐,或是执着求仙问『药』,或是懒政,或是过度仁政以致贪官当道民不聊生,或是好大喜功宠信『奸』佞……亦或是执着于权利从而致使党羽纷争甚嚣尘上,是弄得父反目兄弟残杀。
“皇上,该早膳了。”
康熙摆摆手,迟疑了一下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没有什么好问的,其实他最大的“敌人”就是他自己,不是太不是其他任何一个。
那个『摸』不清拿不准的不稳定隐患,是逐渐年迈的自己。
细细回想起来,近两年他似乎已经开始隐隐有些“仁政”的倾向了,就拿贪官污吏来说,若是放在过去壮年时,但凡抓到必定下手毫不留情,放在如今,他却只会想着“政宽事省”“凡事不深究者极多”。
冷不丁一个寒颤,回过神来时已察觉到了背脊的丝丝湿意。
难道他当真了?
将身后的长辫捞到面……过去乌黑的头发不知何时起已经没有那么黑了,发辫中夹杂的些许白『色』是刺眼极了。
原来他当真是了。
一时怔怔的出了神。
也不知是衣着单薄一夜未眠还是有其他什么缘由,总之这天夜里乾清宫就叫了太医,说只是偶感风寒兼有些心情郁结,但连着喝了十来天的『药』却始终也不好,仍是咳嗽不断浑身疲乏使不上劲。
一则年纪大了身体底自不比年轻时,则亦是因着年纪的缘故,太医也不敢下『药』,只能慢慢调理着罢了。
这些话太医是不敢直说的,但康熙自个对于医术『药』理也略有了解,这么浅显的道理自是懂的,也正是因为这加心情郁结罢了。
向来注养生的人难得病一回,这一病还缠绵病榻迟迟不好转,后宫嫔妃及一众公主阿哥们自是少不得要来瞧瞧的,不过除了太以外却是谁也没能进到乾清宫里头去。
一连数日没日没夜的贴身侍疾,太被损坏的名倒是迅速好转了,毕竟这么多年来几乎以算是在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的关注中成长起来的,为人品『性』如何自是有目共睹,非那般轻易能被击垮的。
“皇额娘,皇阿玛这是……想要为臣洗刷名?”胤礽的神『色』复杂极了,有些欢喜有些愕,眼底深处又暗藏着些许惊惶不定,“皇阿玛究竟是想做什么?怎么如此反常?”
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相信。
一个帝王,能吗?
林诗语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不必害怕,好好照顾你皇阿玛即。”
从来就不曾小瞧了康熙的智慧,但凡他肯好好做个人的时候那绝对是英明睿智极了,历史上那么多车之鉴摆在那,就不信他不怕。
越是成就高的人就越是容易瞻顾后怕这怕那,何况康熙还是个完美主义者,他不会容许自己的威名被损伤半分的,与秦皇汉武比肩,名垂青史流芳百世是他的终极目标。
再者说,目情形似能够容许他自行取舍,实则压根就没有他选择的余地,因为有这样一个变数。
辛辛苦苦奋斗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开创出一个大清盛世,眼着毕生追求的终极目标即将实现,他还能允许自己临了被雷劈一顿不成?绝不能的,他只会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加小心谨慎。
一如当年伤了手时那般,这回卧床养病期间奏折又一次到了胤礽的手里,不过不同的是,那一回都是他念折,而后听从皇父的指示一字不落地写在折上,这一回皇父却未再发一言,只叫他全权处理,完毕后交于皇父过目。
胤礽很紧张也有股莫名的振奋,是拿出了全部本事一丝不苟地处理一切政事。
也是直到今时今日,康熙算是头一回真正到了这个的能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加优秀。
既欣慰骄傲又心酸落寞,真真是五味杂陈。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皇阿玛?”他呆愣,胤礽不免有些担忧地了眼他手里的折,“是臣处理得不好?还请皇阿玛指点。”
康熙摇摇头,放下折拍了拍他的肩,长叹一,“你做得很好,皇阿玛了,往后……这江山就交你了,希望这盛世能够在你的手中再攀高峰,做一个为国为民的明君,不要叫朕失望,不要叫百姓失望。”
胤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半晌一个字都未能说得出来,只觉眼突一阵模糊,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在心底翻滚涌动。
“臣必不负皇阿玛、不负天下百姓所望!”
没过几日,一道圣旨突从天而降。
“朕惟德协黄裳……咨尔皇贵妃林氏,系出高闳……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钦哉。”
而后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道禅位旨意是砸得所有人一脸懵『逼』。
皇上退位了!
太登基!
上位的皇后林氏又变成母后皇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