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煞世人, 济济一殿,登时鸦雀无声。琳琅亦因被晋帝这话惊到,而心神震恍地, 不知不觉, 被晋帝牵坐到他身旁片刻后, 方才察觉。
她一惊想要站起,而晋帝穆骁, 一手紧紧牵握着她的手, 下首众人的目光, 俱如锋锐利箭,射望在她身上,一道道灼烈的、森冷的, 像将身在帝侧的她,生生穿钉在原地,令她动弹不得,就连从前和淡待她的敬妃裴明霜, 此刻望她的眼神, 都因巨大的震惊,凝结起森寒冰霜, 殊无暖意。
众矢之的,在阖殿人的惊望下,如正被万箭穿心的琳琅, 心里浮起此念时,身边的晋帝穆骁,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惊惧,握她的手更紧,并安抚地看向她, 温和的眼神,似是在告诉她无需惧怕,告诉她,他是她的盾牌,将为她抵挡外界一切刀箭风霜,不叫她受到半点伤害。
晋帝穆骁他,也,确似是如此做的。
短暂的惊寂后,一位又一位朝臣站起,劝谏晋帝改变圣心。平和些的大臣,道她身份特殊,再三请劝晋帝三思,而无法冷静的大臣,则似觉晋帝意欲封她为后这事,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情绪激动地劝谏时,几是脸红脖粗、唾沫横飞。而,无论朝臣如何劝谏,晋帝都是此意已决,绝不更改。
有位大臣,似觉晋帝若是真封她为后,不仅将毁己身英名,还会动摇国本、危害江山社稷。他谏到激动难抑时,双目灼灼,一手指着她,直说她的身份,根本不配登上大晋皇后之位!!
琳琅从前是晋朝小吏之女,当她生父被流放后,她本就微薄的家世,直接归无,在世俗的身份地位上,是绝无法和敬妃裴明霜这样的新朝勋贵之女,相提并论的。
琳琅知道,按照世俗眼光来看,她的身份,确实不配登上大晋皇后之位,可,不配说不配就罢了,这大臣,怎还扯说上“君名损毁”、“动摇国本”、“危害江山社稷”之类的话呢?是这朝臣,因太激动而谏言夸张,还是,她的身份,另有隐情,她除是顾家的女儿外,还有其他什么她不记得的身份不成……
惊疑的琳琅,意欲听这朝臣细说下去,可晋帝穆骁,却冷怒地打断了这朝臣的话。之前其他朝臣或冷静或激动的谏言,晋帝都是平静待之,可这朝臣的这句话,像是触到了晋帝的什么禁忌,令他即刻冷下脸来,不许这朝臣,再多说半个字。
将这朝臣,冷厉斥退后,已忍听朝臣谏说良久的晋帝,不许朝臣再就此事,质疑半句。晋帝说他意欲立她为后,是在为他自己娶妻,他的娶妻之事,外人不可置喙半句,又说今日是她的生辰,只许与宴众人,欢颜同庆,不许在场之人,有任何不豫之色,也不许这世间的任何人,往后对她有任何非议。
琳琅本就被晋帝将要立她为后之事,给惊得六神无主,现下又见晋帝这番作态,颇有几分像要为她做个昏君的架势,心中更是惊愕。
这场生辰贺宴,她身为过寿之人,心中非但没有半点欢喜之意,且几是一刻都没有平静下来过。山珍海味、曼妙歌舞,所粉饰太平的宴会期间,晋帝穆骁频频看向她时,琳琅因没有心力应付晋帝、强颜欢笑,只能借低头饮酒用膳,掩饰自己内心的惊乱。
因为心事繁乱难解,琳琅在饮这消愁的杯中物时,虽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不能多喝,但还是不慎饮过了点,以致自己微醺,在宴散离殿时,身子虚软,走路的步子,也似有点飘飘然的,像踩在了云端上。
刚起身时,似是素槿赶紧扶住了她,但没一会儿,扶她的手臂就换了,变得坚实有力。应该像是一株挺拔青松,可供她倚靠的,但那手扶握住她手臂时,微醉的琳琅,心中却浮起一个怪异的念头,感觉自己手腕处,像是被铐锁住了,扶她的手臂,是一条沉重的锁链,牢牢地将她锁在他的身旁。
“……不……不要扶”,琳琅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借醉甩开那个人的手臂,用力挣脱这道束缚人的锁链,坚执地道,“我自己走,我自己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