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忍着心中惊惶,硬着头皮,在颜昀的目光注视下,引穆骊走至远处亭中,暗咬着牙根低道:“王爷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穆骊声气很是无辜,“本王已说了,是来道歉的”,他说着收扇在手,再度朝琳琅躬身拱手道,“那夜是本王鬼迷心窍了,本王不该派人将夫人哄至流光榭的,都是本王的错,是本王对不住夫人。”
那夜在流光榭所受欺辱,岂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住”,就能抵消掉的……琳琅恨自己不能对这新朝王公做什么,只能一声不吭地忍着怒恨,在袖中紧攥双手,控制它们不往穆骊脸上呼。
而宁王穆骊,见她冷面不语,像是无法接受这道歉,又嗓音悠悠道:“夫人也不必气性这么大,那夜本王也没来得及对夫人做什么,不过刚脱了夫人外衣,皇兄就过来踹我了。两相比较一下,夫人是皮毛无损,顶多着凉,而本王是直接被踹倒在地,呕了口血,那夜的事,总的来说,还是本王更加吃亏。”
若非穆骊肆意侮辱,那她身上留下的不堪痕迹、她迷恍记忆里有若狂风暴雨的摧折、凶残如野兽挣脱不开的可怕身影,都要如何解释……琳琅不相信穆骊的一面之词,可这样的无耻之徒,都已坦白承认到这地步,又有何必要,单在这方面骗她……
心中正迷茫不解时,琳琅见穆骊又叹了一声道:“若夫人非要觉得是自己吃亏,那行,那本王也任夫人脱件外衣,如此,夫人与本王,就算扯平了。”
这等荒唐提议,琳琅自不会去做,只是看穆骊说话的神色与声气,都极坦荡,忍不住想,难道他说的“只除外衣”,是真的?
……可,可若这是真的,那她身上真实存在过的不堪痕迹,那暴戾身影带来的痛苦摧折,是何人所为……那夜她清醒过来时,房内就只有穆骁,穆骊方才又说,是穆骁过去将他踹到在地……难道……难道那夜真正侮辱她的人,是穆骁?!!
骤然涌起的惊骇,令琳琅如坠深渊,心神欲裂的她,再想及之前穆骁那句“来日方长”,心中更是惊恐,垂在袖中的手,也止不住轻颤起来。
“……夫人……夫人?”
唤声不被应的穆骊,微微倾身靠前。日光在他面上落下半道阴影,他的嗓音,也比之前的轻佻,微低沉了些,“难道那夜夫人所经之事,不是本王说的这般?”
琳琅回过神来,强忍下心中可怕猜测,冷着脸道:“那夜之事,请王爷往后休要再提!”
“不提,不提!若再提,本王遭天打雷劈!”穆骊笑嘻嘻地嚷了两声后,见长乐公走了过来,“唰”地张开折扇,立守诺地换了个话题,边摇扇边道,“这园子真挺别致的,有劳两位,带本王逛逛。”
琳琅本想找理由拒绝,并设法将穆骊送出府去,但先前想要闭门谢客的夫君颜昀,对此竟未拒绝。他温声对她道:“方才我同表妹聊说到附近东市热闹,表妹久不出宁王府,很想去那边走走看看,你陪表妹,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心乱如麻的琳琅,是半刻也不想与穆骊待在一处,对流光榭之事的可怕猜测,也让她现下,无法在颜昀面前保持镇定。她担心自己留在一旁,反会使颜昀觉察异常,悄然看了眼刚发毒誓的穆骊,朝夫君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为让自己显得正常,琳琅走前,还故作轻松道:“东市里古记点心很出名,我回来时,买带些给你吧。”
“好”,颜昀微笑着道,“多买些吧,阿慕也爱吃这些,下学回来看见,会高兴的。”
应下的琳琅,保持着镇定,携表妹洛柔惜向外走去。只,今日注定不平静,她刚带表妹走出香雪居,欲登马车前往东市,就见又一辆马车,驶停在香雪居门前。
好在,现下这位不速之客,要比先前那位,可亲多了。
车帘一卷,露出的是一张英气明丽的面庞。裴明霜得知顾琳琅是要携表妹去往东市后,立即欣然同往。本来,她在来的路上,还担心同长乐公夫人一起,要久坐不起喝茶绣花什么的,眼下这逛东市,可比她先前担心的那些,要有意思多了。
东市商铺林立、游乐场所无数,十分繁华热闹。两辆马车驶入其中时,因街道正中,正有近百人着绿衣朱裳,同作傩舞,围观人群多如潮水,车辆难行,于是三人,皆在侍仆护卫下,下车缓行。
原本街上游人虽多,但大多伫立观舞,也并不挤乱。只,忽然间,不知何故,靠近她们这一片的人群,突然变得拥乱吵闹起来。
琳琅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与侍仆,都被忽然涌动的人潮冲远了些,正极力挣前时,斜地里忽然伸来一只手,将她一把拽带入靠街的一家店铺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被钳制在怀的琳琅,惊恐地望着那戴鬼面具的恶人,刚想高声呼救,就见他利落地一抬手,揭开面上面具,露出了一张不怒自威的熟悉面庞。
虽是人脸,但比面具獠牙鬼,更为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