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博扬又道:“秦令月可以打好关系,但不必深交。到底是个beta。”
他最后一句话中透着轻蔑。
许今朝并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的出行动向,许博扬就是这样控制欲强烈、且骄傲自信到毫不掩饰这点的人。
许博扬紧紧盯住女儿,看见她乖顺点头,神情中也没有任何逆反的苗头,这才『露』出微笑。
他向后倚靠进真皮座椅里,真正缓和了语气。
“你不是小孩子,有自己想法也是好事,不过,爸爸不希望你因为omega犯糊涂。我见过许多这样的alpha,可没人瞧得起他们。”
宋姣带去的一应衣物书籍,经过检查由警察交到了宋以康手中。
她发现自己每次见到父亲,他都比上次要苍老憔悴些。
宋以康的头发被紧贴头皮剃掉,只剩短短一层灰白间杂的发茬。
他穿着囚衣夹袄,接过女儿送来的包裹,紧抱在怀里,然后迫不及待拿起听筒。
宋姣隔着玻璃墙,轻声道:“我来看你啦。”
宋以康脸上皮肤皱垮得非常厉害,人也消瘦,一双眼睛却亮极了,仿佛全部的生命都浓缩在了里面。
他有千言万语想跟女儿讲,最后却只问出一句:“中午吃饭了没?”
宋姣说:“吃了,我挺好的,最近胃口都不错。”
宋以康就笑起来,他说:“爸爸也挺好,今天食堂有炖菜。”
宋姣问:“腿疼的厉害吗?我买了护膝,『药』物不好带进来,就给账户里打了钱,你不舒服去医务室买『药』。”
宋以康忙去拆那个包裹,翻出来护膝,他拿在手里舍不得撒手,嘴里不忘辩解。
“平时就是做缝纫,膝盖比去年还好了。”
宋姣知道他在说谎,却也没拆穿。
宋以康又询问她:“许家那个小alpha还在纠缠你吗?”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不复温情,而是透出恨意与厉『色』。
牢狱中的宋以康并不知道,女儿几天前为保全他的『性』命嫁给了许今朝。
“嗯。”宋姣面不改『色』,左手覆在藏着婚戒的衣袋上。
可她鬼使神差添了一句:“她最近改变挺大,不那么蛮横了。”
说真的,宋姣觉得现在的许今朝相处起来很好。
宋以康却立刻变了脸『色』,几乎惊慌失措的看着女儿。
他贴近了玻璃,急切的叮嘱:“姣姣,你可不要被骗了!许家人我很清楚,老少都是那个样子,他家的alpha绝不是良配。”
宋以康的话并不假,其实宋姣要比他更清楚这些。
可她无法仅凭语言让父亲看到许今朝的变化,毕竟连宋姣自己都搞不清,alpha为何一夜间大变了『性』情。
宋姣愿意暂时相信现在的许今朝,却不能强求宋以康也相信。
何况不难预见,如果自己真把心中所想说出来,父亲保准会以为她被许家人洗了脑、蒙了心。
宋姣心里明镜一样,立刻道:“当然,我知道的。我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最后这句倒是真心话。
宋以康放松下来,脊背看上去更佝偻了。
方才短暂的激动似乎抽干了他的力气,半晌都没再说话,听筒里只有他细微的喘息。
宽大的间条囚服罩着这个男人、这个父亲枯瘦的身躯,他最终喃喃道:
“姣姣,你等着爸爸……等着爸爸。”
宋姣轻声应允:“我等着。”
哪怕她知道,宋以康即使出狱也改变不了什么,可她终究得给父亲一点希望。
生为异类的自己可以在无氧真空中生存,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一场秋雨带走了持续半月的高温天气,天空放晴,地上仍残留着积水。
宋姣从东城监狱出来,她难得有独属于自己的时间,驾车沿环城公路慢慢行驶。
时近傍晚,她把车停在苍江边,下车在堤坝上漫步,迎面都是自由的风。
宋姣走出去好远,渐渐觉得冷了。
等她折返回车上,才发现手机里有三个许今朝的未接来电。
拨回去后,忙音响了很久,自动挂断前一秒电话才接通。
宋姣问:“怎么了,我看你打了三个电话。”
她设想了好几种情景,然而回复她的却是alpha带着醉意的哽咽嗓音。
“我好冷啊,宋姣,我都不知道该跟谁说,我真的好冷。”
宋姣的后脊一瞬无意识挺直了:“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是alpha含糊的呓语,宋姣又问了一遍,对面似乎才听明白她的问话。
“在家里,我们家里。唉,我这么冷,可只能告诉你……”
alpha重复着后面的话,她声音恍惚沙哑,还有些可怜的鼻音。
“我这就回去,”宋姣开了免提,“你不用挂电话,我也有话想跟你讲。”
她放下手机将车发动,思索该和这个情况不太好的醉鬼说些什么,柔声哄道:
“等我回家就不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