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树挡住了陈公子和四娘子,这边瞧不见外侧,那头也瞧不见里面,六娘子没再走了,素色长裙齐脚踝,裙摆罩住了大半个鞋面,露出了一截精巧的鞋尖。
两人沉默了一阵。
温淮先动,脚步往她跟前走了两步,距离突然拉进,六娘子呼吸一紧,埋着头,脚指头忍不住抓住地面,努力不
让自己后退。
隔了两步远,温淮停了下来,伸手递过来了一个小巧的方匣子,“给你。()”
六娘子一愣,看着陡然递到自己眼皮子下的匣子,愈发羞愧难当,吞吐道:“公子也不必客气......?[()]?『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未婚夫妇之间相互赠东西,再正常不过,总不能因为自己没有准备,就拒绝了对方的赠礼。
“多谢温公子。”
六娘子伸手去接,指尖不慎碰到了他掌心,心头一跳,手缩回来的太快,匣子落在了地上。
“对不起。”六娘子一慌,急忙道歉。
“无碍。”温淮先一步蹲下,拾了起来,这回没再伸手递给她,俯下身,轻轻地握住了六娘子的手腕。
不等六娘子反应,低声道:“摊开。”
手腕虽隔了几层布料,却是头一回被一个男子如此握住,心口“咚咚”狂跳了起来,竟乖乖地听了他话,摊开了手掌。
温淮把匣子放在了她掌心。
指尖还是碰到了她,手掌内又烧又痒,六娘子一时忘了反应。
温淮抬眸瞧了一眼她红彤彤的脸颊,担心又掉下去,手掌卷住她的五指,轻轻一裹,“拿好了。”
滚烫的温度覆在她的手上,陌生的触感让她心尖莫名一悸,六娘子慌忙去抽开。
温淮没松,六娘子便也僵住不敢动。
僵持不过两二息,心跳恍若已到了嗓门眼上,脸色再次爬上了耳根时,又听到他道:“下回想吃蛤蜊,过来便是。”
—
人走了好久了,六娘子脸上的热意迟迟不消。
四娘子过来,见到了她手里的小匣子,好奇地打趣道:“温公子送妹妹什么了?”
六娘子也不知道,被夺去的魂儿这才拉了回来,当着四娘子的面,揭开了匣子。
长这么大,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黑色珍珠,当是南海的黑珍珠。
六娘子愣住。
这叫不贵重吗。
余家的家底哪里能比得上温家,就算是把自己所有的家产变卖了,她也给不了同等价值的回礼。
为了感激,除了一双护膝之外,又给他绣了一个荷包,和几条绢帕。
完工的那一日,已过了立冬。
东都的第一场雪落下,六娘子的东西正好到了温淮手里。
小厮把东西交到了温淮手上,哈着一口白气,笑着道:“六娘子托人带过来的,公子这个冬季当也不冷了。”
温淮一脸春风从外进来,温殊色正坐在屋里算账。
瞥见他手里的包袱,再瞧瞧他面上的春色,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送来的东西。
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以往自己和郎君恩爱之时,他受了不少罪,如今轮到自己了。
“兄长最近白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为悦己者容的缘故,那张脸比起之前不仅白了,还愈发耐看了。
雪肌膏应
() 该抹了不少。
温殊色把手中的账本给他放在了桌上,“余下的你来算吧,我出去走走。”
温淮见她又来了书房,忍不住唤了一声,“祖宗,你就不能少折腾点。”搀着她从官帽椅上起来,“外面风大,就在屋子里转转。”
温殊色已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平日里厚实的披风一遮,瞧不出什么,此时披风取了下来,才能依稀瞧出隆起的小腹。
过了孕吐,人轻松了许多,精神劲儿又回到了从前,这不在家呆着闲不住,硬要过来帮着温淮对账本。
自从她有孕之后,无论是到谢家还是温家,走哪儿都被人当祖宗伺候。
受周围人影响,他自己也下意识地把她当成了祖宗。
大夫吩咐了不能坐太久,更吹不得风,人扶起来,交给了晴姑姑,方才松了一口气,“管好崔公子的账本就行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不知道哪里捅了她的伤心处,见她立在那,嘴角一压,双目噙泪,“行,你们个个都嫌弃我了。”
温淮:......
他哪里嫌弃她了。
“兄长不就是欺负郎君不在吗。”
成,又来。
温淮头大了,没怀孕前,好好的一爽快妹妹,怀了孕突然就变成了小气包,忍不住头疼,“你能不能别那么矫情......”
话一说完,温殊色眼眶里那眼泪便摇摇欲坠,温淮当下慌了神,“祖宗,你就直说了,你想干什么。”
温殊色见好就收,“我想去堆个雪人,你别告诉祖母。”
“不行!”
“那我就要哭了。”
“温殊色,你讲不讲道......”她怎么就逮着他一个人折腾。
“这日子太无聊了,要是郎君在一定会答应,如今留下咱们孤儿寡母,大舅不亲,二舅不疼的......”
“成,我去堆,你想要什么样的兄长都能给你堆出来。”温淮把东西搁在了木案上,有气无力地看着面前的戏精,“这是最大的让步,别得寸进尺。”
于是,在东都的第一场雪底下,温殊色终于有了第一个雪人。
戴上了干草编制的发冠,后退几步乍一看那造型,神似一人。
温淮心中一动,看向身后廊下指挥了半天的小娘子,怨气一溜烟儿的没了。
那位谢指挥,离开四个月了,依旧了无音讯。
但前去河西河北的官船一日没撤回来,便说明人还在,并没出意外。
暗处的身份,怕是还没到亮出来的时候。
温淮从雪地里滚了一个雪球,走到温殊色身旁,先用绢帕垫在她掌心,再把雪球放上去,“要是太冷了就扔了。”
温殊色没应,目光看着远处的雪人,双目发红,“多谢兄长。”
她是想人想疯了。
温淮深吸了一口气,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咬牙道:“他要是再不回来,我也要疯了。”
即便他温淮真疯了,谢劭也没回来。
直到年关,温殊色方才收到谢劭的第二封信。
送信的人一身风尘,到东都时,身上的旧伤已经结了痂,新伤还在淌血。
山高皇帝远,何况还是一位刚登上位置的新帝,独霸一方久了,便也以为那地方当真成了自己的,想做一回土皇帝。
朝廷的人马进不去,进去了也是被圈在一处,要么被诱惑所腐蚀,要么被拦在外,永远看不到真正想看到的。
为了找到证据,谢劭没跟着官船,走的是暗路。
河西河北的官僚也不傻,官船一到,没见到人,必然会怀疑。
明面上还有一道身份摆在了那,多少会顾忌,不敢对他动手。但他既然自己选择了不要身份,对方岂能客气,怕是正合心意。
暗地里死了,谁知道。
知道谢劭人已经到了关口后,从河西河北出来的信使,都会被拦住。
这一趟出来不容易。
信是两月前谢劭写的,信使赶在了除夕夜,终于把那封平安信交到了温殊色手上,“少夫人放心,主子说了,在没完成答应少夫人的事之前,他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