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她买的桃花簪,一次都?没有戴过,乌黑的发简单的挽起,其?余尽数披垂下来,只垂了四根拇指款宽的红色绸带做装饰。
月辉如倒倾的银河,细碎的银光纷纷撒落,勾勒出她清丽的侧脸。
花影摇曳,忽明忽暗间,那红与黑两种颜色,衬得她颈边露出的一截肌肤白瓷般细腻。
郑雪吟的两瓣唇翕动着,用力?将毒血吮出。
贺兰珏心神一晃,灵魂像是被扯进了漩涡。
“郑雪吟。”贺兰珏想阻止郑雪吟的动作,无奈四肢陷入麻痹的状态,“住、住口。”
本?应毫无知觉的,这毒古怪得紧,只让他不能动弹,感知却更为敏锐。
从未触及过的柔软和?滚烫,尽数汇聚在他的虎口处,明明是两瓣平平无奇的唇,无非是色泽明艳些?,不需胭脂点缀,就已晕出几分潋滟花色,此刻却如灼灼燃烧的火焰,一寸寸灼进了他的心底。
她的唇,比她的手?掌还?要柔软、温暖。贺兰珏闭上眼睛,脑海不受控制地对比着,暗自生出了邪念。
不算邪念,那些?亵渎的事,本?就是她对他做下的。
无论念多少遍清心诀,只要她稍露端倪,就会在他脑海中一遍遍描摹,以至于那日虽是被桃花露控制,失了神志,如今回想起来,仍旧能记得起每一个细节。
他该杀了她。
早该在极乐宗就杀了她。
这些?邪念疯长?的时候,杀意愈发来势汹汹,几成心魔。
“郑雪吟,松开。”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已低哑。
悬在贺兰珏腰间的冰魄剑,感知到主人的杀意,困在剑鞘里嗡嗡震动着,直到那杀意鼎盛,再也抑制不住,冰魄剑锵然飞出剑鞘,淬着锐光的剑尖直直朝郑雪吟刺来。
郑雪吟眼角瞥到那抹冷寒的剑光,出自本?能地侧身一让,被身后的藤蔓绊住脚后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子。
用裙摆兜着的果子像是溅出的血珠,哗啦啦滚落一地。
冰魄剑抵到郑雪吟鼻尖处就停住了,剑柄被贺兰珏牢牢握在手?里,难以再进一寸。
一滴汗液顺着贺兰珏的额角滚落,“啪嗒”落在草尖上。
柔软的碧草无声地颤动着。
贺兰珏顺着剑尖朝郑雪吟望去。
或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意吓坏了,郑雪吟睁着双眸,脸色雪白,怔愣半晌,“哇”地一声爆哭。
“贺兰珏,你要杀我!我在救你,你却要杀我!那日你分明答应过我,只要我不再作恶,就不会杀我。你食言!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信你了!”
本?来风声都?静止了,树影亦停止摇曳的动作,伴随着郑雪吟的哭声,无边寂静中喧嚣又起,一时啜泣声与树叶摩挲的沙沙声混在一起。
郑雪吟哽咽着说?出那些?话?,词不成词,句不成句,语序凌乱,腔调怆然。
郑雪吟也骗过贺兰珏,她是公认的妖女,妖女骗骗人,那又怎么样。可贺兰珏是君子,是圣人,君子圣人说?一不二?,怎么可以骗人。
这种强烈的幻灭感让郑雪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失望,以及一丝难以遏制的委屈。
是的,委屈。
要是她在作恶,贺兰珏杀她就杀她了。她都?拼着性?命危险救他了,他居然要杀她。
贺兰珏被郑雪吟这一声毫无预兆的哭声哭得僵立在原地,想要解释的话?堵在喉口。
他并非真的要杀了她。
没看见?他在最后关头收住了他的剑吗?
冰魄剑出鞘的时候,他尚在麻痹状态,只能拼尽全身的力?道?,挣脱毒素的束缚,在最后一刻握住了冰魄剑。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惊讶地意识到,自己对郑雪吟已毫无杀意——哪怕她曾经亵渎过他,做出那种难以启齿合该千刀万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