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瓷脑中的混沌被划破,她撑起笑容否认:“哪有。快回去吧,休息会儿就要开始了。”
帐篷亮着一盏很明的灯,沈惊瓷在转身的瞬间笑容消失,一遍又一遍的回忆那天陈池驭的异常。
胸腔内的不安让她不适,她不知道徐娟说了多少。但无疑的是,每一样都是她不想出口的。
凌晨一点半。
城市的另一头同样未眠,屋内酒气熏天,偌大的房间没有一点生气。窗帘遮住外界的所有气息,陈池驭却清醒的头痛欲裂。
回荡的全是那些话。
——“大二的时候她心里有事,把自己赶的像只陀螺,一点都不愿意空下来,生病好几次。唯一一次散心是去了寺里。”
——“大三那年四月,她买了去英国的机票,什么心思能看不出来?”
——“总算是毕业了,她也没再提。可搬宿舍时只是忘了个书包,就什么都遮不住了。被抢劫犯拿刀子划了手也不愿松,还以为是多么值钱的东西,到了派出所才知道里面就是一个破铁盒子。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就两张旧照片。你的。”
陈池驭眼尾越来越红,漆黑的瞳孔旁全是红血丝,最后那句话像是闷石一样压在胸口,重的喘不过气来。
——“她和你在一起,痛苦大于快乐。纠缠也不会有结果。”
所以就连疤都不长眼,偏偏划在无名指上,不得圆满。
手机屏幕亮的无声无息,挣扎着震动两下电量耗尽,黑屏侵蚀。
心脏比撕裂还难受,怎么办啊,还不清的。
沈惊瓷看着石沉大海的消息,漫无目的向上翻着记录。
已经两点,这是陈池驭唯一一次没有给自己发晚安。她不清楚徐娟说了多少,又是不是浮夸的加重,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良久,消息重新发送。
沈惊瓷下巴抵着膝盖,等着两小时后的黎明。
手机静静地摆在一旁,屏幕还亮着。
绿色对话框很静,又渐渐黯淡。
1:47a
【陈池驭,你想不想看海啊。】
2:13a
【如果不想,那日出呢。】
-
那天早晨的日出出奇的壮丽,天际鱼肚泛白,海平面上中心缓缓升起一抹红日,金灿的阳光洒满水面,微波粼粼。山坡的枯萎也出现生机。
但直到沈惊瓷收工落脚,手机还是静悄悄的。
她郁闷的返回页面,把陈池驭设置成了免打扰,赌气的盖上被子开始补觉。
昏天黑地的一觉,直接掠过了午饭。窗帘紧闭,空旷卧室的安静被手机铃声叮铃铃的打破,一遍又一遍。
沈惊瓷睡眼惺忪的睁开,电话中传来躁动的音乐还有陌生人急切的声音:“喂?是沈小姐吗?陈先生喝多了走不了,您能不能来接一下。”
沈惊瓷声音微哑,冒出那个名字:“陈池驭?”
“对。”
意识清醒了七分,沈惊瓷眉心微动:“他身边没人吗?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没有,您不是他女朋友吗?”那边似乎很忙,回答的利落,也没有给她反悔的余地:“我这边事情有点多,我马上把地址给您发过去。麻烦您了。”
“我不是”
嘟嘟嘟
电话挂断,沈惊瓷醒神的看着屏幕。
不是诈骗电话,号码确实是陈池驭。
但他身边不是一直很多人吗,怎么一个也没有。沈惊瓷无奈的撑起身,唇线抿直。
她到达酒吧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沈惊瓷还是第一次干这种接人的活儿。灯光下的音乐舒缓,沈惊瓷被领到了角落的卡座,见到了那个手机上毫无音讯的男人。
陈池驭仰在沙发,手臂随意的搭在额前的同时遮住眼。发丝凌乱,浓烈的酒味袭来,他身上是从未有过的颓废。
连她站在面前都毫无反应。
沈惊瓷喉咙一紧,脑中片刻消滞。人已经弯腰俯身:“陈池驭,陈池驭?”
没有反应,手腕朝上,冷白的皮肤下是青色的血管。露出的下颚青涩凌冽。
“你怎么喝这么多。”她自言自语的去够他的手臂,要拉人起来。
迟钝好久,陈池驭似乎意识到是身边的人是谁,喉咙溢出一个沙哑的嗯,气息粗重。
手指接触的那一秒,闭着眼的人忽然有了动作。指尖反扣,手指被他用力的抓住。
沈惊瓷动作停顿,抬眸却对上男人漆黑压抑的眼眸,深邃的瞳孔中似乎有情绪在翻涌。呼吸不自禁的放浅,吞了吞口水,她低声试探:“你还好吗。”
他沉默。
四目相对,陈池驭看了她好久,仔细辨别着眼前人的样貌。
沈惊瓷乖乖的跟他对视。
“沈惊瓷?”
“嗯,是我。”
半响,男人酒气去了三分,哦了声耸下眼。
他的目光到了两人接触的手,想起什么似的兀的笑了,反问:“你呢。”
“什么。”沈惊瓷没听清含糊的一句。
陈池驭又问:“你疼不疼。”
音乐声大,他气息又沉,沈惊瓷侧耳凑近,手掌撑在他手心中:“我没听清?”
耳边是他沉冽的呼吸,陈池驭没回。
眸色越来越深,他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替她拂开碎发,同时握住的某个坚硬的材质。
喉结微动,他凝着沈惊瓷的侧脸,将蝴蝶戒指强行摘下。
沈惊瓷猛然回神,错愕的别过头看他,终于意识到什么,她忍不住制止:“陈池驭,你松开。”
偏偏力道抵不过,陈池驭拉着她的手垂眸,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女孩纤细葱白的无名指上,黑色细圈纹身刺眼。
没遮住的地方是白色的旧疤。
已经痛到极致的心脏还会继续窒息,陈池驭扯了下嘴角,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地方,喉咙被砂砾硌的发哑失声。
半响,很轻的一句:“你说谎了。”
更熟练的重新开口,他重复,语气也加重:“沈惊瓷,你说谎了。”
陈池驭掀起眼,他的眼尾被酒精逼得泛红,心脏某个地方嗖的一疼,沈惊瓷抑住颤抖。
那夜下雨,有人说了谎。
可他做了一场梦,这么多年,还是在盼望着结局成真。
沈惊瓷一句话也说不出,耳边混沌,只记得一个台上的驻场嘴里哼着ifyou,ifyou。
指上忽然落下一道温热的触感,电流般的感觉传遍全身,瞳孔放大,他的声音沙哑难耐。
音乐声消失,男人声线终于清晰。
“沈惊瓷,爱我吧。”
肋骨上的伤口阵阵发疼,一向意气风发的男人弯了腰的喃喃道:“我们再赌一次。”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