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就被一双冷冷的,酷烈的灰眸咬住了。
这大汉脸色发青,一股恶寒从脊背上蹿起,直达头顶,他浑身涌起了憋闷,难受,无法呼吸的感觉。
那是一个少年,一个身着黑衣,腰别长剑的小少年,他就坐在美人的身边,面上全无表情,目光死死地盯住他,正毫不掩饰地在思索着姐姐提出的那个问题。
“这两桌人,哪一桌该杀?”
大汉浑身僵硬,他突然想起了一句在江湖上流传已久的话。
——在这江湖之上,最不能惹的,就是女人和孩子。
现在,这里既有女人——是个美得能叫人眼珠子都蹦出来的绝色美人,也有孩子——是个看起来极其邪门的小兔崽子。
少年似乎看出了他的恐惧。
他饶有趣味似的,用目光慢慢,慢慢地自他身上爬过去,好似一条浑身都是粘液的蛇,留下粘稠的恶意,延长这种酷刑的折磨时间。
他言简意赅地说:“杀他。”
罗敷道:“为什么?”
荆无命面无表情地说:“他吵。”
罗敷“噗嗤”一声就笑了,笑声又懒,又宠溺。
她轻轻说:“吵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杀人理由。”
少年说:“是么?”
罗敷道:“这世上聒噪的人很多,聒噪固然讨厌,自大固然令人反感,却并不是罪过,讨厌的人……不一定全都要死嘛,你说对不对?”
少年点点头,说:“对。”
罗敷道:“有的时候,真正该死的人,却是文质彬彬,绝不让人讨厌的。譬如说那江湖百晓生,自诩能排尽天下英雄名,搞了什么劳什子兵器谱出来。天下武人千千万,排出这样的东西,自有人不服,没上榜的要杀上了榜的,排在后面的要杀排在前面的,百晓生啊百晓生……算尽人性之恶,手中一杆笔,就掀起腥风血雨,这样自诩聪明绝顶的人,是不是更该死一点?”
荆无命下山三个月有余,被罗敷带着在江湖上浅浅蹚了一圈儿,一些基本的事情都已差不多了知道了,江湖百晓生和他兵器谱的大名,当然也是知道的。
他乖乖点了点头,重复道:“嗯,百晓生该死。”
也不知道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只是单纯地重复她的言语。
罗敷挠了一下他的下巴,又笑道:“再譬如说,有些人吧,专做下三滥的事情,做采花贼十几年,祸害了不知道多少好人家的姑娘,一朝停歇,过往的罪恶居然想要一笔勾销,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笑?很该死?”
黄鲁直霍然回身,沉稳的目光瞧住了罗敷。
而那面目平凡,浑身无一处特点的黑衣剑客,却已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剑。
这人正是昔日恶名昭著的采花大盗“雄娘子”,这平凡的面目,不过是一张面具而已。
雄娘子是外号,一个人的名字不一定契合,外号却一定是契合本人的。这雄娘子生得奇美无比,竟然比女人更像女人,雌雄莫辨,甚是美丽。
自十几岁开始,他就靠着这张美丽的脸,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女子。也不知晓他是用自己的容貌去引诱别人的,还是干脆就扮成女人,悄悄地靠近那些女子的。
作为采花大盗来说,他比昔日的梅花盗还要更传奇,更邪恶。
后来,有传言说,他毙命于神水宫水母阴姬的掌下,从此江湖少了一害。
但其实不然。
雄娘子当年色胆包天,扮成女子,混入了只许女人进出,而不许男子靠近的神水宫,后来却欺骗了水母阴姬本人。神水宫内,有一位名叫司
徒静的女孩子,被妙僧无花欺骗到怀孕,绝望地自杀了,而这司徒静,就是水母阴姬与雄娘子的孩子。
水母阴姬发誓永世不再见雄娘子,却允许他一年见一次司徒静。
自有了司徒静之后,这个昔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