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说:“不知道。”

李夫人一僵,紧接着又问:“你还回来了吗?”

哪吒说:“会回来的。”

“不,”李夫人说,“我是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如幼时那般真正回到我们身边呢?”

哪吒沉默片刻,终于对李夫人说了实话,他回:“当我被你们丢在荒山上时,我就再也不愿意找寻回家的路了。”

“娘,”哪吒说,“我如今种种,皆是为你。”

李夫人一愣。

哪吒不等李夫人再问出下一句,转头就离开了李府。

与父母的孽债了解不了,他其实去哪都是一样的,他无数次妥协、无数次尝试着顺从,都发现有些事真的不是愿意就可以,就能够的。

他根本就无法被规训。

他根本就做不到做个“好”儿子。

他走在人潮汹涌的陈塘关里,却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空空荡荡,他没有漫无目的地走,他直径出了陈塘关,然后依着杨婵所说的模糊的南方,一直走。

他要找到杨婵,如果她不愿意长期呆在一个地方,那他就带着她一起游走在这世间各处,只抽出人生的某一部分去应付父母的孽障,其余的,

就都是他和杨婵的。

他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

然而,一切在杨婵的意外出现被打乱了节奏。

杨婵不知道从哪里滚了一遭,滚了自己满身狼狈,她那一身让她开心地找不着北的漂亮衣服上此时全是泥。

她见到哪吒似乎也很意外,那双可爱的杏眼微微瞪大,将晚间折射在海浪上的红与金映入眼中,而在眼瞳里,除了光,还有哪吒。

被大山隔断的短暂的海岸线上,此时也没有出航的渔家,只有他们两人。

哪吒先踏了一步,杨婵则先开口。

“哪吒,”杨婵好像有点尴尬,她不住地缕头上乱糟糟的碎发,说,“我一个人走了一段,发现自己确实太无能了,这样的话,别说找到兄长了,可能我都走不出东海。”

“所以,我决定还是找你学了本事再走,啊,我最想学的是‘飞’,呼的一下来去自由,这样的话也不至于为了找个小孩子摔进山崖里。”她挠了挠头,道,“好吧,我在山崖里躺了一夜反思了一下,觉得做人还是不能太轻狂......”

说做人不能轻狂,她的话却还是很轻狂。

“我想着,修炼的话,三个月打基础够不够?其他的我可以自学。”

说着,她非常刻意地掩饰:“当然,我不是为了你才从山崖里爬出来回到这的,你千万不要误会了。”

“快要入冬了,等到春日到来,春雨惊蛰,万物复苏时,我便会离开,”她又一次强调,“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不会等你的。”

她看着哪吒,深吸一口气,又叹出,仿佛在哪吒不知道的时候,终于妥协了什么,又放下了什么。

她笑着说:“那么,老大还是师父,你选一个吧。”

“不管是什么,我都认了。”

然而,她没有等到哪吒选一个。

因为,哪吒大步向前,然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弯下腰,明明比杨婵高大许多,却像是将整个人都倚靠在杨婵身上,头埋在她变得乱糟糟的头发里,深吸一口气,错乱的五脏六腑终于归位。

杨婵迟疑地抬起手,毫无旖旎地拍了拍他的背,晃得手上的清心铃叮当作响。

远方,夕阳将落,浑圆的落日与浪荡又辽阔的大海相贴,大海承接天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