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蓁走进正厅,便让冬尽月兰将所有人唤到了跟前?。
其实,从杏和院跟过来的所有人此时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原本他们以为此次在劫难逃,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姑娘突然成了郡主府的长女,他们不仅离开了魏家,还来到了郡主府!
这一天发生的事,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冬尽月兰也一样还没回魂。
听到卫蓁的吩咐,只是循着本能照做了。
很快,包括冬尽月兰在内的十?三个人,齐齐站在了正厅。
卫蓁看?他们半晌后,放轻声音道:“来了这里便不比魏家,规矩要更多些,若是有不习惯的,只管与我说一声,我会放你们离开。”
众人一愣,你看?我我看?你后,纷纷跪了下去。
卫蓁收起唇边的笑意,道:“若选择留下来,还是先前?那?句话,绝对的忠诚,否则,我绝不手软。”
众人自是表了一番衷心。
卫蓁便道:“以后的月奉就按照郡主府的来,至于职责,先暂且按杏和院分配的做,等后头有了安排再论。”
“冬尽,月兰,今日我认亲回家,乃大喜,每人发三个月月奉的赏银。”
众人连忙谢恩,后又纷纷道:“恭贺县主。”
之后卫蓁便让人都下去了,只留了冬尽月兰。
没等多久,正厅内就多了两个人。
兔十?八兔十?九与卫蓁六目相对,一时无?言。
魏家被?围时,他们想了很多种?救姑娘的办法,可最后都没有用上。
短短小半日,姑娘就成了郡主府的长女,元瑾县主,住进了郡主府。
他们也说不清现在是怎样的感受。
当然,喜悦是一定的,可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些复杂的心绪。
殿下将他们留在姑娘身边,就是因为姑娘无?依无?靠,可现在,姑娘身后是阆王府,郡主府。
这份家底,哪里还需要他们保护。
而且,他们还是很震惊啊。
姑娘怎么突然就成了元瑾县主!
虽然他们在暗处目睹了整个经过,也还是很震撼惊诧的。
不知过了多久,兔十?八犹豫着上前?,偏了偏头:“我现在是该唤姑娘还是唤县主。”
卫蓁本以为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却没想到她拧着眉头看?了她半晌问了这样一句话出?来,遂笑了笑:“随你喜欢。”
兔十?九向?来沉默寡言,思想简单,他没什么要问的。
反正还是保护这个人,是县主还是魏姑娘都不重要。
只是...
郡主府也有暗卫,功夫也不低,姑娘还需要他们吗?
兔十?八哦了声,又沉默了。
好像是在沉思什么。
但以卫蓁这些日子对她的了解,她觉得她此时脑袋里大概是空的。
于是,她试探道:“十?八有什么想说的吗?”
果然,兔十?八茫然摇头:“没有啊。”
她好像还没有回魂。
卫蓁笑了笑,不再言语。
又过了许久,兔十?八终于想起来什么,道:“殿下还不知道呢。”
卫蓁静静地看?着她:“所以?”
兔十?八:“我得向?殿下禀报。”
卫蓁对此早有预料,风轻云淡的嗯了声。
兔十?八看?着她,追问:“那?我现在去写信?”
“好。”
卫蓁。
于是兔十?八转身去了。
兔十?九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他们二人走远,卫蓁还捧着早已空了的茶盏。
其实有那?么一瞬,她想说,要不等等,等他回来她亲自告诉他。
可又一想,这件事瞒不住的。
就算兔十?八不说,消息也一样会传到太?子耳中。
而且....
不过就是换了个身份罢了,对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没什么必要瞒着。
这时,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一年之约。
一年约定未满,她已经达成所愿了,当时做的躲进郡主府再也不理他的决定,如?今也不作数了。
她想他,很想。
如?果他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觉得自己一定会飞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根本不可能不理他的。
他可是褚曣啊,她怎么做得到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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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蓁洗漱完,在衣柜里找了套与她尺寸差不多的衣裳换上,冬尽有些好奇:“姑娘不就寝吗?”
话一出?口,她一顿,忙要跪下请罪:“县主,奴婢一时嘴误...”
“无?妨。”
卫蓁拦住她:“私下唤姑娘也可。”
冬尽顿了顿,才?颔首道:“是。”
“再拿件厚点?的大氅,我要等人。”
卫蓁道。
冬尽遂去找了件淡青色白毛襟的大氅给她穿上:“姑娘要等谁啊?”
卫蓁笑了笑:“父亲说,将阿弟接回来了。”
冬尽了然:“原来是小公子要回来。”
她此时已经缓过神了,真心为姑娘感到高?兴。
她以前?就觉得不解,同是嫡姑娘,为何夫...魏夫人偏心至此,此时她才?明白,原来,姑娘并?不姓魏。
不过...
冬尽偷偷看?了眼卫蓁。
她总觉得,姑娘好像很早就知道了真相。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姑娘回家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必受那?些委屈冷眼。
如?今姑娘是当朝唯一一位县主,身份已与魏家有着云泥之别,如?今再见到魏家人,他们都得同姑娘行礼,姑娘再也不用受他们的气了。
但...
大抵也是见不到的了。
魏家连犯几案,不可能从大理寺活着出?来。
卫蓁穿戴整齐,便坐在正厅等着。
她虽早已见过阿弟,但阿弟那?时并?不知她的身份,见着她,也不知会不会惊讶。
卫蓁没等多久,外头就传来了下人行礼的声音。
她忙放下茶盏望去,便见一位锦衣少年飞快跑进正厅,看?到她时,他一时不防被?门槛拌了拌,往前?冲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卫蓁忙站起身迎上去:“没事吧。”
顾容锦呆愣愣的瞧着她,无?意识的摇摇头。
少年比卫蓁高?出?半个头,他低着头,一双清澈的眼睛眼也不眨的盯着卫蓁,卫蓁见此,便也站着让他瞧。
这不是二人第?一次相见,却是姐弟第?一次见面。
过了许久,少年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中。
卫蓁愣了愣,随后缓缓抬手回抱着他。
然后,耳边就传来少年微微哽咽的声音:“阿姐。”
卫蓁鼻尖一酸,轻轻应了声。
顾容锦也抱了卫蓁很久才?松开,他朝卫蓁认真道:“我们说好的,若寻到了阿姐,一定要先抱一抱阿姐,让阿姐知道,我们没有忘记阿姐,我们都在等阿姐回来”
卫蓁心头一滞。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父亲母亲见她时,也是第?一时间?就紧紧抱着她。
“原来你就是我的阿姐,早知道,那?时候我就该将阿姐带回家。”
顾容锦皱着眉,懊恼道。
“还有,我们说好找到了阿姐一起去接阿姐回来的,可今日父亲母亲却把我忘了,都接回了阿姐才?派人告知我,我都没能去接阿姐。”
卫蓁看?着少年微红的眼角,眼中蓄满了柔光:“无?妨的,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顾容锦重重点?头:“嗯!”
说罢,他抬手抹了抹眼角,笑着道:“怪不得我那?天一见阿姐就觉得亲切,原来我们真的是一家人。”
卫蓁这一次,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盯着他瞧了。
少年生的很漂亮,性?子也在某种?程度上与东方苏很像。
同样的纯良无?暇,单纯可爱,但阿弟要温和无?害些,而东汝小太?子,像只高?傲的小孔雀,还时不时会啄你一口。
一阵凉风袭来,卫蓁看?向?少年略显单薄的衣裳,道:“怎只穿了这么点?。”
这时,厅外有一小厮抱着一件厚重的大氅小跑着过来,他停在正厅外,小心翼翼朝里头张望,对上卫蓁的视线,他猜出?她的身份,连忙行礼:“参见县主。”
卫蓁:“免礼。”
卫蓁看?了眼他手上的大氅,小厮忙道:“公子一下马车就跑了,小的追不上...”
卫蓁闻言失笑,眼前?似乎浮现出?少年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飞奔而来的场景。
小厮在卫蓁的示意下,进来给顾容锦穿上了大氅,他偷偷看?了几眼卫蓁后,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二人年纪相当,又是同辈,先前?又见过面,一聊起来就好像有不完的话题。
顾容锦坐在椅子上,清亮激动的眼神就几乎没有从卫蓁脸上挪开过:“那?日,我还说好似与阿姐似曾相识,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阿姐眉眼似父亲。”
少年人脑袋里总是能装着很多东西,却都不往心里去,前?一刻好奇的东西,说不得一眨眼就能忘了。
卫蓁唇边带着笑意,看?着他滔滔不绝:“要是那?时我发现了,会不会阿姐与我们早就相认了。”
“啊对了,那?日阿姐说,太?子表哥以救命之恩要挟阿姐进东宫,之后如?何?”
顾容锦突然瞪大眼道:“太?子表哥可还有强求阿姐?他可有欺负阿姐?”
卫蓁:“......”
这个问题来的可真是快。
她低咳了声,借着饮茶的功夫掩饰住眼底的异样,在顾容锦澄澈的目光中,她怎么也说不出?来当初是骗他的话来,遂道:“阿弟说的不错,太?子殿下还是很好的,已经没有要挟我了。”
原本是想提前?给太?子上眼药水,谁知如?今为难的却是自己。
顾容锦闻言放下心来:“如?此便好。”
“不过现在太?子表哥打仗去了,就算想再要挟阿姐也不行。”
卫蓁轻轻嗯了声,低下头。
她现在倒是很希望他能出?现要挟她。
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归来。
姐弟二人又东拉西扯聊了小半个时辰,顾容锦才?起身离开:“今日天色已晚了,阿姐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阿姐。”
卫蓁将他送到院外:“阿弟明日不去国子监?”
顾容锦:“我告了两日假。”
卫蓁皱眉:“春闱将至,还是学业要紧。”
谁知顾容锦却道:“阿姐放心,春闱我会尽力。”
这次考不中也不打紧,其实原本他也不必下场,靠荫庇也能封官,但父亲要他考,他就考了。
卫蓁正要说什么,却又听顾容锦道:“我现在还不想入朝,还没玩够呢。”
卫蓁:“.....”
随后,她似想到了什么,面色微暗。
前?世?,阿弟这时候已经入朝了。
是因为她么。
“阿姐,那?我走了啊。”
顾容锦朝她挥挥手,道。
卫蓁笑着点?头:“好。”
顾容锦的身影消失了很久,卫蓁才?折身回去。
这一次,换她来保护他。
卫蓁走进寝房,拿着那?只拨浪鼓坐在了床边。
这里虽然对她来说很陌生,但让她觉得亲切,能让她的心落到实处。
卫蓁坐了半晌后,也没唤冬尽月兰,褪了衣裳鞋袜落了帐子。
在这里的第?一夜,她很快就入睡了,熟睡后她的掌心仍躺着那?只陈旧的拨浪鼓。
一夜好眠,醒来时天还没亮。
她本想按照以往的惯例练功,但才?起身冬尽就禀报小公子在廊下等着了。
她微微一怔后,忙洗漱穿衣:“近日晨间?天寒地冻的,他怎来这般早,可有穿大氅,冻着了如?何是好。”
冬尽笑着答道:“姑娘放心,穿了的,奴婢方才?给了小公子一个手炉。”
卫蓁闻言才?放下心来,但动作依然很快。
“来多久了?”
冬尽:“有小半个时辰了,小公子不让奴婢叫醒姑娘。”
卫蓁微微皱眉,道:“下次记得唤我。”
冬尽忙应下:“是。”
大约过了一刻钟,卫蓁便穿戴整齐出?了门;廊下,少年穿着淡蓝色大氅,捧着手炉立着,矜贵乖巧,看?得人心中一片柔软。
“阿姐。”
看?见卫蓁出?来,顾容锦忙迎了过来,走到卫蓁跟前?,他就将手炉塞到卫蓁怀里:“天越发冷了,阿姐莫要着了凉。”
卫蓁如?今每日晨练,并?不是很怕冷,但顾容锦将暖呼呼的手炉塞了过来,她便也没拒绝他的关怀,只吩咐冬尽又装了一个。
冬尽动作快,姐弟二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她就捧着新的手炉过来了。
顾容锦眨眨眼,其实,他并?不冷的。
但他不愿意辜负阿姐的关心,便接了过来。
“阿姐,你怎起的这般早啊,我本是来等阿姐用早饭的,但这个时辰父亲还没起来。”
顾容锦有些苦恼道:“至少还有大半个时辰呢。”
卫蓁看?了眼天色,明白了。
府中的早饭在辰时五刻左右,因为父亲这个时辰才?起来。
她道:“那?你怎来这么早?”
顾容锦:“我来等阿姐啊。”
卫蓁:“……”
“那?阿锦带我逛逛府中。”
顾容锦忙点?头:“好呀好呀。”
于是,姐弟二人捧着手炉,穿着大氅在府中走了大半个时辰,各自热出?了一身汗。
到了饭厅,脱掉大氅,放下手炉,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姐弟二人才?等了片刻,就传来郡主的念叨:“天越来越冷了,早饭的时间?还得延后才?好,这个手炉暖和些,你拿这个。”
顾兰庭:“...这个还很烫。”
“那?就两个一起抱着。”
卫如?霜:“你这件大氅已经有些旧了,今日给女儿做衣裳时再给你添几件厚些的大氅。”
“这件才?穿过两次...”
“但它太?薄了,你的手都是凉的。”
顾兰庭沉默了片刻,才?道:“都烫红了。”
“烫红了?”
“快给我瞧瞧,破皮了吗?”
卫蓁听着那?一来一往的对话,轻轻勾起唇。
顾容锦对这一切早就习以为常,凑过来朝卫蓁解释道:“在这个府中,父亲最重要,母亲次之,我最后。”
“现在阿姐回来了,阿姐最重要。”
“反正我是最不紧要的。”
少年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并?没有一丝的不满。
卫蓁不由想,她何其有幸,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能回到这个无?比温暖,充满爱意的地方。
很快,卫如?霜与顾兰庭便出?现在了厅内,看?见卫蓁,卫如?霜就放开顾兰庭朝卫蓁走来:“蓁蓁,昨夜睡的可好,可还习惯?”
卫蓁屈膝向?二人见了礼,才?回道:“睡的很好,习惯的。”
卫蓁回答间?,余光瞥见顾兰庭将一个手炉偷偷塞给了顾容锦,见她望去,顾兰庭伸出?食指放在唇边。
卫蓁不由莞尔,她以为父亲的性?子是很清冷的,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面。
这时,卫如?霜正要回头,卫蓁忙上前?挽着卫如?霜:“母亲,请坐。”
卫如?霜被?她这一打岔,自然就没再回头去看?。
她又惊又喜的任由卫蓁将她搀到位置上,那?边,顾兰庭已经趁机坐了下来。
顾容锦也熟练的将手炉放在了脚边。
一家人的默契,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顿饭,要比昨夜更加温馨自如?些。
亲人之间?血脉相连,即便刚开始对彼此陌生,但一夜过去,好像就自然而然的熟稔了起来。
虽然也不至于立刻变得多亲近,但总归是不一样了。
一家人融洽和睦的用完早饭,顾容锦便说要送卫蓁回院子,卫蓁略作停留。
用饭时她察觉到父亲几番欲言又止,她想,父亲应该是有话要同她说。
果然,在卫蓁刚走出?饭厅时,顾兰庭叫住她,神色颇有些复杂道:“蓁蓁。”
“魏家人想见你。”
卫蓁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魏文鸿当众认她的身份,打的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更准确的来说,她从那?时就做好了准备。
她等着魏家人来求她。
只是没想到,这才?一夜,他们就忍不住了。
看?来,他们是觉得他们背后那?个人不会冒险救他们。
见卫蓁久久语,顾兰庭道:“你若是不想见,我让人回了就是。”
他本也不想让蓁蓁去见,只是魏家人既然提了这个要求,他便该要告知蓁蓁。
如?何选择,该由她定。
“父亲,我去见见。”
卫蓁道。
她要去瞧瞧,魏家人的下场。
前?世?,他们给她安排了凌迟,她不还给他们怎么行啊。
她有太?子怜悯,才?死的体面了些。
若非太?子让人将她送到魏家,恐怕她连一座坟都没有。
风水轮流转,这一次,她倒要看?看?,魏家有谁会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