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一震:“李牧你……你要抗旨?!”
李牧起身,他右手牢牢握住腰间佩剑剑柄:“来人,把来使押下去好生看管。”
“李牧!”
甚至不用亲兵动手,两名反应最快的副将直接向前,把使者利落地干脆按在地上。
邯郸来的文臣怎可能撼动武卒的力量?他在地上不住挣扎:“李牧贼臣,你果然是要造反!你敢动我,我要你好看,我要你——”
“把嘴堵上。”
李牧微微蹙眉:“派一支士卒回邯郸侦查,若赵葱前来,一并缴械收押。有赵括、廉颇在先,我决计不能退!”
“是!”
“末将领命。”
见到李牧径自抗旨的强硬做派,诸位下属不仅不惊讶,反而长舒口气,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都下去吧。”李牧命道:“今日之事,不得传出此帐,否则一律按军法处置。”
等将军们离去,只剩下李牧的亲信时,副将才担忧出言:“赵王这又发哪门子的疯,还要换将?”
李牧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秦军分兵进攻,多数武将都在外征战。而李牧远在井陉,他于秦廷又无相近之人,朝堂出了什么情况,他完全不知情。
但想也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
秦国向来善用反间,秦王政即位后更是如此。每每成功,也只能说各诸侯国自身国内矛盾重重,才叫他们顺利得逞。
当今的赵国,更是个浑身漏洞的筛子。
八成又是秦国重金贿赂了郭开——李牧稍作一念就转过弯来。至今赵王偃对廉颇将军为秦出兵耿耿于怀,他不仅不反省,反而时常对老将军多有责怪。故技重施,也就是郭开多提那么一嘴的事情。
...
到如今这个地步,李牧怎能不清楚情况?
昔年赵国,武有廉颇,文有蔺相如。上下、内外具为一心,才得以国力中兴。而如今的赵国,国君、文臣与武将,完全是三匹不相干的马,各自一头前行,还嫌弃对方不使劲。
早知如此,还不如花点心思在朝堂上,哪怕是行李牧最不屑的拉帮结派,也不至于眼下连个提前报信的人都没有。
“也怪我。”
思及此处,李牧沉重地摇了摇头:“多年在外,朝堂之上无亲信之人,军中副将多忠于我而胜过忠于国君。如此,国君猜忌,又无人能协助我,落得这般境地,是我只顾着打仗而忘却旁的。”
“将军!”
副将闻言,赶忙出声:“咱们习武学兵法,为得就是打胜仗。朝堂如何,是那帮文臣的事情,你做不好这不是你的错啊!”
李牧苦笑:“若全军为我牵连,就是我的错了。”
副将陷入沉默。
他看着自己追随多年的头领,流露出悲恸神色。
“将军何苦违背王旨?”副将说:“于公,我知若换将,赵军必败;可于私赵王事后定会责怪将军的。”
言下之意即是,不如顺了赵王的意。今日败了他就知道问题所在,说不得还有回转的余地。
“哪儿有这么简单。”
李牧说:“即使我交出兵权,你以为赵王就会善罢甘休么?”
副将困惑:“将军?”
李牧抬了抬手:“听我的就是。”
有些话没必要说给忠贞之人听。
廉颇将军随夏阳君去秦,乃至为秦攻韩,赵王都看在眼里呢。对他来说,若无廉颇之先例也许就这么罢了,可如今有廉颇在前,我交或不交兵权,赵王都不会容下我。”
他既不想李牧威胁到自己,更不想解除李牧的职权后,李牧会向廉颇一样拍屁股走人到秦国去。
“可惜了!”
李牧不由得感叹:“分明已拖住秦军的步伐,再过些时日,纵然井陉破了,邯郸也是有希望的。”
再过些时日,就要入冬了。
秦军这么庞然的骑兵数量,需要大量马草供给。而秦国再富足强大,也架不住老天爷要天气转冷,届时马草供给注定要大为削减。
这也是秦军主速战的理由,他们要在一年之内打完。
若是拖到冬季,供给不足,秦军无法打下邯郸,也许就会撤兵。
即使来年会再战,也是至少打赢了这次战役。
李牧发自内心觉得,此战本能胜。
可如今赵王要求换将,李牧便已看到了败局的到来。
也得感谢廉颇老将军,他心想。
若非他投秦,李牧也不会看清赵王的肚量究竟有多小。没有廉颇老将军的事情,也许李牧也会如自己的亲信一般觉得,大不了就是解除兵权,就算抗旨,打赢之后再向国君请罪也不迟。
但现在李牧不会这么想了。
他很清楚赵王并不是要他的兵权
赵王是要他死。
而死,李牧是不怕的。
他怕的是死的不清不楚,死在自己人手下,死在远离沙场的朝堂上。
青年将军迅速理清了思路。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既不悲愤,也不懊恼,有的只是分外的宁静。
“报!”
沉默之间,侦察兵匆忙奔入帐中:“将军,秦军突袭!”
“好。”
李牧猛然抬头。
触及到副将难过的眼神,李牧莞尔,黢黑英俊的面孔中笑容依旧开朗自得。他伸手拍了拍自己亲信的肩膀:“朝堂上的事,叫我这个领头的来考虑就行。不用担心,我已有对策...
。”
说完他看向侦查兵,肃容下令:“全军迎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