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万物沉寂中,马蹄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重云还没有追上来,而柳襄和谢蘅之间除了案情外一时间也没有话聊,二人各自沉默着着,边走边等。
平日这个时辰谢蘅早已就寝,可今夜他竟无半点困意。
其实马背上坐着远没有马车舒坦,但大约是因从未经历过,便觉很是稀奇。
以往重云带他共乘都是逼不得已的选择,他从来没像今日这般悠闲的去享受其中乐趣,且战马比寻常马更为高大,自又是另一番感受。
他时不时偷偷摸一摸鬃毛,抚一抚马背,心情很是愉悦。
不过,若是能再快些就更好了。
他没学过骑马,但重云带他骑过几次,他记得是要夹一夹马肚子或扬鞭,马鞭此时在柳襄手中,他瞥她一眼后,悄悄动了动腿。
他的动作太轻也很不标准,马儿没有接收到指令,柳襄却有所察觉,她微微抿了抿唇后,不动声色的加快了步伐。
谢蘅眉头轻扬,那双高傲的丹凤眼里隐现几分新奇。
走出一段距离,他又动了动腿。
柳襄默了默后停住脚步,马儿也跟着停下,她抬头便对上谢蘅疑惑的视线,然后在谢蘅开口前翻身上马落到他身后。
谢蘅吓了一跳:“你做甚!”
柳襄从他腰侧伸手拉住缰绳,有些无奈道:“世子总不能叫我牵着马跑吧?”
谢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他一时兴起,倒忘了她还牵着马的。
谢蘅个头很高,柳襄坐在他身后需要从一侧探过头才能看到前方,如此一来,她就等于将谢蘅的腰身圈在了怀里。
“世子坐稳了。”
说罢她也不待谢蘅开口便轻喝道:“驾!”
战马已憋屈的漫步许久,听得指令立刻就撒欢似的往前奔去,谢蘅拒绝的话才到嘴边马儿就已经跑出了数步。
他的身体在摇晃中不免碰到了柳襄,黑夜中,耳尖悄悄的泛了红,他抿着唇想斥柳襄自作主张,想让她滚下去,但最终还是被策马奔腾的快感压了下去。
寒风自耳边呼啸而过,颠簸也肆意,是他从未体会过的畅快。
柳襄看不见他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应该是享受这一刻的,她默默地控制着速度,让他尽兴的同时也不至于因速度过快受夜风侵袭染上风寒。
谢蘅确实很享受。
他贪恋着这样的畅快。
“它还能更快吗?”
柳襄犹豫了片刻后,点头:“嗯。”
她怕他身体受不住不敢太快,但美人的要求总是让人不忍拒绝。
虽然她明知他是谢蘅,是她不可以贪的美色。
“驾!”
皓月当空,马蹄声疾,少年恣意。
这一刻,他们暂时忘却前嫌,享受着静谧夜空下的快活。
可在夜色下,这
样的肆意奔腾也引起了巡逻兵的注意。
一队巡逻至此的官兵远远就听见马蹄声(),拔出刀拦在前方厉声呵斥道:“前方何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停下!”
柳襄谢蘅同时一怔后,柳襄忙拉住了缰绳:“吁!”
近日奸细闹的沸沸扬扬,官兵如临大敌般盯着马上的人,待离得近了看清那张脸后,才连忙收起剑,惊讶道:“世子?!”
这位世子爷怎会大半夜当街纵马!
谢蘅见被认了出来,反应极快的从她手里抢过缰绳,侧首威胁:“你别出声!”
若被人知道他与这女流氓半夜共乘一骑,免不得要传出些什么离谱的风言风语。
柳襄明白他的顾虑,嗯了声后默默的将脸藏在他身后。
“世子,您这是?”
一行官兵惊愕过后,边试探询问边好奇探头望向谢蘅身后。
他们看的很清楚,世子背后是一位姑娘!
京中像世子这个年纪的公子,大多都会传出些桃艳事,可明王府世子是个例外,虽得许多贵女倾心,但他从未对任何姑娘有过半分青睐。
在今夜之前,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位竟然会大半夜带姑娘当街纵马!
且据他们所知这位自小身体羸弱,并不曾学过骑马啊。
谢蘅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冷眸一横:“看什么看!”
“让开!”
官兵忙收回了视线。
带队的队长缓过神来,正思索着是否要就这么放行时,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战马上,他面色猛地一僵,而后神色复杂的望向谢蘅:“世子,这是战马?”
当朝律例,除行军打仗的武将外,任何人不得用战马。
谢蘅这时才猛地意识到这点,他面色一沉,绷直了唇。
官兵见他神色不对,鼓起勇气拱手道:“请问世子,这匹战马从何而来?”
若是平日他或许不敢如此质询这位,但现在情况不同,因城防图丢失全城戒严,人心惶惶,更何况眼前这匹战马一看就不寻常,所以即便面前是脾性刁钻恩宠正浓的明王府世子爷,他也不敢就这么放行。
谢蘅紧紧攥着马背上的铁环。
战马从何而来?自然是因为它的主人就在他身后,但若让柳襄露了脸,他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世子?”
官兵队长见谢蘅久不出声,心中难免生了防备,眸色一沉,拱手道:“还请世子下马。”
谢蘅瞥了眼地面,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方才任由心中贪恋滋长并未感到异样,如今才觉腿部火辣辣的疼。
且就算不疼,这么高他也下不去。
谢蘅深吸一口气,内心天人交战。
他虽还未入朝,但作为王府世子他自小便熟读当朝律法,私用战马就算他是明王府世子也得去牢里走一遭,若还交代不清来历的,便是偷盗战马之罪,那就更严重了。
“世子...”
“
() 是我。”
谢蘅想到的,柳襄自然也想到了,她不可能叫谢蘅背负这样的重罪,遂松开缰绳翻身下马,掏出腰牌道。
官兵看见她先是一愣,又快速看了眼脸色不佳的谢蘅,然后才上前仔细校对,确认柳襄的身份后,他忙后退一步拱手道:“原是云麾将军。”
有柳襄共乘,谢蘅便算不得私用战马。
不过,世子怎会和云麾将军半夜纵...幽会?
前段时日云麾将军在宫宴上轻薄了世子的事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难不成还真因此结下了一段缘分?
柳襄哪会看不出几个官兵的意思,但他们奉密旨查案之事不可泄露,她想了半晌,找出个蹩脚的理由道:“我...我刚刚恰好遇见了世子,就顺路载世子一程。”
官兵对视一眼,各自垂首压下笑意。
世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孤身一人大半夜在街上闲逛,况且明王府和骠骑将军府可并不顺路,这很显然是一对小鸳鸯趁着夜色偷偷出来幽会的。
不过,他们有眼力见,自不会拆穿。
但是...
“世子,云麾将军,宵禁后当街纵马,按律要交罚银。”
柳襄:“...”
谢蘅:“...”
二人飞快对视一眼又快速挪开。
倒也不是他们不知这条律法,只是方才一时兴浓都忘了。
柳襄忙低头摸向腰间,这才想起今日出来的急并没有带钱,她忙看向谢蘅,谢蘅察觉到她的视线,脸色更难看了,咬牙道:
“本世子身上怎么可能带钱!”
他的钱都在重云身上。
柳襄抿了抿唇,脸颊微微发热。
被当街抓住交罚银已经够丢人了,交不出来那可就更丢人了。
“我能不能...”
柳襄正要开口,便听一阵马蹄声声响起。
官兵脸色一变,忙转身拔刀拦下:“前方何人,停下!”
柳襄和谢蘅抬头看向前方,却见是宋长策策马而来。
宋长策行至几人跟前喝住了马:“吁!”
“什么人!”
官兵手握刀柄呵斥道。
宋长策拉紧缰绳有些茫然的看向柳襄,又看了眼坐在马背上的谢蘅,一时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官兵询问后掏出腰牌。
官兵看清腰牌后先是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眼柳襄,然后才折身拱手行礼:“中郎将。”
云麾将军怎么幽会还带着竹马?
“带银子了吗?”一片寂静中,柳襄问道。
宋长策摇头:“没有,怎么了?”
柳襄绷直唇,低下头。
挺好,又扣住一个。
官兵遂神色复杂解释道:“中郎将,宵禁后当街纵马,按律罚银五两。”
宋长策唇角一抽,而后一言难尽的看向柳襄和谢蘅,合着他们是被巡逻兵给扣住了。
半晌后,
宋长策默默地翻身下马,试图替柳襄辩解:“云麾将军牵着马,不算纵马吧?”
柳襄低头不语,谢蘅盯着鬃毛亦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