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母对常淑有这种看法,不全是因为她庶女的身份,而是常淑属实不如她嫡姐,不管是学识眼界还是心胸,都不如常悦得她心。
从小时候开始,请进府里的夫子在还不知道两人嫡庶时,就说过常悦更聪慧些,常淑就不如常悦反应快。
往后数十年,每一件事都证明夫子的看法,常淑不如常悦。
同样的学习环境,同样的夫子,常淑学起来更为吃力。
常母这才把常淑送进书院跟大家一起学习,免得跟她长姐差距过大受到打击。
她总是跟常淑说,无须太大压力,家里的事情有悦儿顶着,只要常淑她老实本分不惹事,悦儿不会不管她。
常母的意思是让常淑做自己就好,不用跟别人比较。
她自认她这个母亲在嫡庶方面已经做的足够公平,就这常淑还是心生不满。
常淑并不觉得她比常悦差在哪里,并把自己之所以不如常悦的原因归结为她庶女的身份,因此怨天尤人,既埋怨她生父身份低贱,又怨恨常悦太会投胎。
常母本以为半年前常淑落水后在生死之间受到刺激,从此醒悟奋发往上,脱胎换骨向她嫡姐看齐,终于能堪当大任。
她心里还曾因此欣喜过,重新对这个不成器还自命不凡的女儿投以信任,报之希望。
结果呢,她就是这么回馈自己的?
本来已经稳妥成熟的一个人,突然跟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比起了母女局。
最主要的还是比输了。
“母亲。”常淑从外面进来。
她不知道常母找她的原因,毕竟沈郁那事她做的还算仔细,没有把柄。
“淑儿,你打算给我认个妹妹这样大的事情,为何不提前跟我商量商量?”常母语气平静的问常淑。
常淑心底一凉,惊诧的抬头看常母。
这件事情就是她们年轻人私底下的事情,不可能有人拿到大人面前说事。
肯定是时清干的好事!
阴损!
常淑解释,“那是女儿跟时清闹着玩的,不作数。再说我也不算输,毕竟我的箭也正中靶心。”
“我问的是比试吗?我问的是你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为什么不深思熟虑,不想想若是失败,这个后果为你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常母压着火气,尽量不动怒,“你可知道官场行事如履薄冰,丁点小事不够慎重都有可能从这个位置跌落下去。你既已是状元,分派职位就是最近的事情,为何在这个档口闹出这种……滑稽的笑话,你让皇上如何看你?”
常淑头低下来,忍了又忍还是想为自己辩解,“是时喜说时清不会箭术,我这才同她比试,我也不算输。”
跟之前一样,惯会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自己承担责任?”常母语气微沉,“但凡你有点担当,能够反思自己,我也不会计较母女局的事情。你错就错在做事前没考虑后果,事情发生后又找借口为自己狡辩。在这一点上,你的确不如你长姐。”
长姐长姐又是长姐!
长姐不就是占着个嫡女的身份,不管做什么母亲都满意吗。
常淑不情不愿的认错,“女儿知错了。”
常母叹息,正要让她下去,就看见下人脸色难看脚步匆忙的从外面进来,走到常母面前附耳说话。
常淑心瞬间跟着悬了起来,因为她肉眼可见常母的脸色越来越沉。
“好、好啊!你今天就出去这么半天,竟惹了这么些事情回来!”常母拍着桌子,“你跟时清小孩子之间打闹玩笑也就罢了,你招惹沈家作甚!”
“现在长皇子派人来,说你对他府上的下人有意思,要将他许你做小!”常母站起来,呵斥常淑,“跪下!”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话自然不会说的那么直白,甚至很多事情都会含糊一下。
但常母怎么能听不明白,是常淑想对沈郁做点什么,但是没成功,为了两家颜面好看,这才推说成常淑看中一个小侍,当众拉扯不清。
“你怎么、怎么这么糊涂?”常母指着常淑,“现在长皇子府已经派人说要来结亲,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我本来以为你有点长进,现在看来还是糊不上墙的烂泥,你姐就是比你少半个脑子,她也干不出这种丢人现眼自毁前程的事情!”
常淑跪在地上没忍住反驳,“长皇子有什么证据,我还说事情是时清陷害我呢。”
“啪——”
常母的巴掌打在常淑脸上。
她目露失望,慢慢攥紧发颤的手,“出去,出去!你太让我失望了,比之前还要失望!”
以前是对她没指望,现在却是希望落空,两种心境截然不同。
常淑脸色阴沉,站起来,“是,我是不如我长姐,反正我做什么都比不上她。”
常淑跑出去。
常母气的靠着书案喘·息,半响没能说出话。
常淑虽然是庶女,以她的身份配沈郁还不够,但万事都能慢慢谋划,何必走这么极端的路用这么阴损的法子。
长皇子这次是没拿到证据不想跟她常家撕破脸面,这才把下人许给常淑做小,既是圆了这场风波堵住外人对两家的非议,也算是对常淑的警告。
她那样的身份,也就只配肖想一下菱角了。
可惜这些常淑根本没往细想,她就没想过事情败露会有什么后果。
常母打过女儿的手轻颤,恼恨的砸在桌面上。
这个女儿,常母宁愿她一辈子默默无闻,也不希望她像现在这样“有出息”。
从书房跑出去的常淑冲进自己屋子里,反手把门关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手握逆袭系统,注定要位极人臣成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女,所有人都应该为她俯首称臣,怎么还会任务失败呢?
像是时清,她就应该污沈郁,为自己搭上长皇子这条线做出炮灰该有的贡献。
毕竟她拥有系统后,的确让母亲对她改观很多,旁人也都对她赞不绝口,但怎么就卡在时清身上?
常淑想问系统原因,可她跟系统之间向来是单线沟通。
系统对她来说像个发布任务的上位者,告诉她剧情跟任务,却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今天任务失败,对于常淑来说,比三级电击打击更大的是常母对她的失望。
那种眼神沉甸甸的压在心头,比身体上的惩罚还窒息。
难道她注定不如长姐,就算手握系统,也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三级电击惩罚比上次严重多了。
常淑趴在地上,没有半点力气站起来,口中不停有鲜血溢出。
她额头抵在地上,脑子却清晰很多。
刚才的消沉思想不知为何一扫而空。
她可是拥有系统的人,就这一点已经说明她跟别人不同,她肯定能位极人臣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
[检测到“春日宴”任务失败,暂时没有获得主要人物“长皇子”的助力,导致接下来的剧情无法顺利进行。]
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
[请宿主及时修正bug,让炮灰完成她污男主的任务,将剧情拨乱反正。]
对于剧情来说,本来该完成任务的炮灰时清突然不按剧情走了,像是突然出现的bug,需要修正。
常淑咬牙,声音发颤,“时、清!”
被常淑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的时清,这会儿才刚到时府门口。
她送完云执后,去巴宝阁又蹭了点瓜子,这才慢悠悠回家。
马车停下,时清就看见旁边的一顶青色小轿。
“府里来客人了?”时清问。
夜合就在门口等她,看见时清立马迎上来,“小主子您可算回来了。”
她苦着脸说,“大主君来了。”
大主君就是时喜的父亲张氏。
张氏过来只能是因为老爷子。
以前人不在他面前,张氏还能装出孝顺的模样,对老爷子还算有那么几分真心。
可人接到他府上那一刻,他就厌烦起来。原因无他,谁当惯了主子还想当奴才?
老爷子来了,张氏天天要早起请安,像个仆人一样鞍前马后的供着他。
起初还能忍,时间越长越痛苦。两人这才一起住多久,老爷子就开始露出挑刺的迹象,拿对付李氏那套对付他。
张氏可不是好性子,他不想跟老爷子撕破脸皮闹得难看,这才来李氏这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他让老爷子回来。
今天时鞠跟时清都不在,是最好的机会。
只是张氏没想到时清回来的比他预想的要快,李氏的嘴也比他以为的难撬开。
“时清成亲,府里老爷子不坐镇,光是传出去就让人笑话,毕竟他是长辈。”
张氏说,“就只是让他回来两天,等婚事结束我再接走,主要是老爷子这两天也念叨时清呢。”
“念叨我的人多着呢,”时清大步进来,“还差他一个?”
看见时清的那一刻,李氏像是找到主心骨,偷偷松了口气,“清儿回来了,云执呢?”
时清把手里提着的瓜子放在李氏旁边的桌子上,“我把他送回去了。”
张氏脸皮僵硬一瞬,又很快缓和过来,“再怎么说他也是长辈,你成亲他若是不在,外人定会说三道四,清儿,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你也是即将做官的人,岂能不爱惜名声?”
“是我娶夫又不是姥爷娶夫,外人就是过来要看也得看我,看他干什么。”时清坐下来。
“就算有人说三道四,那嘴巴长在别人脸上,我还能拿针给她们缝上?”
“再说了,咱家的事情,你不说我不说外人怎么会知道?她们只会感叹姨夫有孝心,舍不得让姥爷回来住。”
张氏微笑,“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要是透风肯定是你家墙有问题。”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时清干脆把那块遮掩的布扯掉,摆明了跟张氏说,“姨夫您就别费心了,送出去的姥爷泼出去的水,回来是不可能回来的。”
张氏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他看向李氏,“时清成亲那日来宾众多,若是没有老爷子给你兜着,你如何收场?”
时清正要开口,就听见门外院子里传来男子的声音。
“这事就不劳烦张主君费心了。”
屋里几人出去,这才看见说话的是个新面孔。
对方瞧着是个四十多岁,宫服打扮。
他开口自我介绍,“奴是长皇子府的人,你们可以叫奴李伯。奴今日特意过来跟李主君说一声,奴家长皇子说小时大人算是他面上认过的义女,她的婚事他岂有不来的道理?”
张氏惊诧的倒抽口凉气,难以置信,“长皇子要亲自替时清主持婚事?!”
“正是。”
这份荣耀就有点大了。
“所以小时大人的婚事,就不劳张主君操心了。”
张氏立马福礼,面色如纸,“一切都听长皇子的。”
李氏还没反应过来,时家可从未跟长皇子走近过,上回对方唯一一次上门还是为了退婚,今天怎么突然给面子要帮时清和云执主持婚宴?
长皇子性子冷,不爱与人交际,求他主持婚宴,这可是多少皇亲国戚都求不来的。
清儿有面子啊。
时清懂了。
这就是份谢礼,不是说明长皇子看重她喜欢她,应该只是还她人情。
李伯传完话连屋都没进,就回去复命。
张氏怔怔的看着时清,像是不知道她怎么搭上长皇子这条线的。
他能将老爷子送回来的唯一借口就是时清的婚事,现在长皇子插手,他算是彻底绝了希望。
时清笑着在张氏伤口上撒盐,“您就跟姥爷说,让他安心住,他那院子我肯定会好好利用。”
至于要回来,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