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还在继续,无论是平静的,
还是鸡飞狗跳的。
游原冷眼旁观,油然而生出一种疏离。
这不是他的世界,哪怕再鲜活真实也不是。
凶手应该也是以这样的视角在观察这个世界。
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人生从某个时刻开始就已经腐烂了。
尽管表面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当他一人独处时,他自己就能闻到身上那股腐烂的臭味。
他的目光投向了505。
505有什么特别的呢?
它就在405的楼上。
当女人挣扎攀爬着想要挣开牢笼时,他也一遍一遍地跟着仰起脸向上张望。
那个时候他的年纪还小,脑海中对于母亲的行为会怎样去理解呢?
上面会是更好的地方吗?
周肖红出现在视野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就被牢牢地吸引了。
“咚咚咚——”
急切下楼的脚步声打断了游原的思绪,游原回头,由于采光问题,大白天的,幸福公寓楼道里仍旧昏暗,辛心从昏暗里一头撞出来,游原胸膛里的那颗心脏也随之摇晃了一下。
“哥,金坚他们回来了,先下去吧。”
“嗯。”
辛心把拍到的东西先给游原看,“哥,你看看,曾世安有什么不正常吗?”
游原拢着手机边下楼边看。
辛心一双眼睛盯着游原,他觉得游原看人看事的角度跟他们不一样,可能会给出不一样的观点。
“他没装。”游原说。
辛心遗憾地“哦”了一声,他也觉得曾世安没在装。
*
两边带来的都是爆炸性的新信息,而且这次终于不是互相拆台了,干脆就是另搭了个台子。
“所以405住的是傅天齐一家?!可是傅天齐是谁?!”
在任务时间即将截至的前一天听到新人物的名字,辛心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金坚:“我认为傅天齐应该就是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
观察周肖红、杀害赵家三人的这个人就是那个神秘的傅天齐。
“傅天齐的母亲患有精神或者说心理上的疾病,”金坚分析说,“这个孩子在成长当中应该遇到过远超同龄人的心理情感上的困惑,这让他的心理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异变。”
金坚的分析其实和他最初对凶手的判断仍旧是异曲同工的,他判断凶手是后天遭遇了某个重大事件后开始走上了一条犯罪的道路。
而这个异变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正是傅天齐母亲的死亡。
辛心他们把405的阳台完整地拍摄了下来,金坚浏览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问题吗?”辛心虚心求教。
金坚摇头,“卫真,游原,你们做得非常好,也算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
尽管三个孩子的身世,他已经大概了解清楚,可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其
中有个孩子会走上犯罪的道路,还是连环犯罪。
单亲家庭并非什么魔幻因素,父母离异、母亲去世,即使是母亲跳楼自杀这些事情也并不会导致原本普通的孩子走上什么歧途。
其中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变故,现在金坚看到405阳台的铁栏杆就全明白了。
“还记得我说过,凶手杀害的第一个人应该是他的母亲吗?”金坚语气沉沉。
辛心愣了一下,“可是傅天齐的母亲是自杀跳楼的啊,难道……那时候傅天齐还是个小孩子呢!”总不会是傅天齐把自己亲妈推下楼的吧?不是说他不是天生的犯罪人格吗?
金坚:“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金坚眉头微皱,左右看向游原和程凌,“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游原没吭声。
程凌沉默了一会儿,眉头舒展,“我想金哥的意思是……”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说:“从你们的调查情况来看,傅天齐的母亲曾经在家中跳楼,之后家里的窗户阳台就都被封上了,我想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应该就失去了人身自由,她能够登上幸福公寓的天台,应该是傅天齐帮了忙吧。”
辛心听完先看向了游原,游原神情淡淡,不怎么惊讶的模样。
“这就算弑母吗?!”
辛心还是不能认同,“他还是个小孩子啊,”程凌那么说以后,他大概也能想象那时发生了什么,傅天齐很有可能是受母亲的哄骗……“他可能也不知道他放他妈走,他妈会跳楼啊。”
“七八岁的孩子正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时候,他们会下意识地自我归因,比如父母吵架了,他们会认为是不是我表现得不够好,让父母之间产生了矛盾。”
“傅天齐这个年龄很难客观地去判断一件事的是非,更何况这件事是发生在他家里,切实地有关于他的呢?”
“通过吴老师的叙述,我判断傅天齐是个懂事、孤僻又早慧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往往容易在某些事情上钻牛角尖,我想,在年幼的傅天齐的心里,他可能认为自己对母亲的死负有相当大的责任。”
“即使他没有亲手杀害自己的母亲,在他心里,他就是凶手。”
“周肖红和傅天齐的母亲有着非常显著的相同点,自残、抑郁的倾向,”金坚拿下了墙上的人物简图,“傅天齐的母亲死于二十年前,这二十年间他一直活在愧疚自责痛苦之中,他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估计也上了大学,离开这座城市长达十多年,他仍然没有解决自己对于弑母的耿耿于怀,于是他回到了幸福公寓,周肖红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走入了傅天齐的视野……”
“老金,我还是不明白。”
辛心问:“如果傅天齐很后悔自己当时无意中‘杀害’了母亲,那他为什么还要重复这样的行为呢?”
“一般人有了心结以后,有两种选择,要么忽略,要么克服,但是有些人他会被困在原地,一旦陷入相似的情景时,他依旧还是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仍然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选择。”
金坚看向辛心,辛心第一次从金坚的眼神中感觉到一种温和的残酷。
他说:“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永远会重复最致命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