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嘉笑:“好,到时候联系。”
*
东野声在医院的口腔科上班。
不管什么时候,医院里的人都很多。
但口腔科比起其他的科室还是要稍微好上一点点。
在接连哄了两个小孩拔掉虫牙,给三个人洗了牙齿,又给一个老人补了牙后,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的左眼青肿,半眯着睁不开,走路的时候脚有点跛。
东野声的眉头轻轻皱着,“你好?”
女人看到眼前这个年轻英俊的医生,不自觉地半低下头,有种窘境被别人看到的局促。
“你应该先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东野声看了眼她的跛脚,“腿是受伤了吗?还是天生的?”
“不小心在路上跌了一跤。”女人摇头。
“眼睛呢?”东野声问。
“医生,我是来看牙齿的。”女人说。
东野声抬了下下巴,“先躺下。”
女人在牙科椅上躺下,“医生,我的门牙断了,你看看应该怎么补。”
刚才说话的时候,东野声已经看到了她漏风的门牙。
东野声打开灯,拉近,“张嘴。”
女人依言张嘴。
两颗门牙各碎了一大块。
“牙是怎么碎的?”东野声问。
“不小心跌坏的。”
“是吗?”东野声的脸上笑着,声音却是冷的,“是被你老公打的吧。”
女人的身体不动,但精神蜷缩得很小,近乎在颤抖了。
默认就代表承认。
“现在不能补,要先做根管治疗。”东野声淡淡说。
“大概要多少钱?”女人问。
“根管治疗大概要五百块,至于补牙需要另外的费用。”
“五百?”女人惊讶,“还不算补牙的费用吗?”
东野声:“是的。”
女人犹豫了一下,“那就先根管治疗,后续补牙要多少钱呢?”
“有便宜一点的,也有贵一点的。”东野声说。
女人没有细问,近乎是东野声回答的那刻就立马道:“要便宜点的。”
东野声甚至觉得,倘若女人被打坏的不是门牙,而是其他看不到的牙齿,她可能会选择忍着不来医院。
这个时候的病人不多。
东野声给女人换了一次药后和她聊起了天。
“今早是特意请假来补牙的吗?”东野声接了杯热水递给她。
“我没上班,在家带小孩儿。把小孩儿送去上学才有时间来医院,等会儿还得赶回家做饭,再去学校接孩子回来。”
“孩子还小吗?上下学都要接。”东野声看她的模样还年轻,但眉眼间有浓重的疲惫。
再加上青肿的伤口,像是一幅滑稽的画像。
“才六岁,刚上一年级呢,上下学都要接。”
“在哪个小学读书啊?英德小学吗?”东野声问。
“哪儿能,那个小学是贵族学校了,学费贵得吓人,我家孩子在育才读书。”
“哦,我知道,育才小学的附近有个阳光小区,你们家就在那里吗?”
“嗯。”女人点点头,“幸亏比较近,不然可真够累的。”
“医生,你结婚了吗?”女人问。
东野声愣了下,“结了,是个非常漂亮非常可爱的人。”
不自觉就用了两个“非常”。
东野声知道还没完,这样的问题后都会紧接着一个常规问题,只听女人问:“你们有孩子吗?”
“当然有,我们有个可爱的女儿,不过她还一岁都不满。”东野声满嘴谎言,信口拈来。
“孩子还小,糟心日子还在后面啊。”女人捶了捶肩膀,语气里竟然有了幸灾乐祸的意味,简直不可思议,“幸好我家孩子已经能上学了,我也能轻松点。”
东野声的面色微微一沉。
心想,这是蠢女人的共性吗?喜欢以自己的角度展望别人的痛苦,将别人的痛苦和自己的经历相比较,好似能从这样的举动获取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签单子的时候,东野声看到了女人的名字,叫李淑娥。
他目送和李淑娥的脚一跛一崴地离开,觉得女人好奇怪。
为什么宁愿忍受另一个人的打骂和侮辱,降低自尊向另一个抠抠搜搜的人要钱,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必要活着呢?搞不懂。
倘若杀死她那个没用的丈夫,李淑娥说不定还会为没有经济来源而伤心,伤心后改嫁给另一个继续家暴她的丈夫。
东野声垂眼,看着单据上详细到门牌号的住址,改变了主意。
他喝了口热水,歪靠在椅子上,还没把凳子坐热,接踵而至的病人就让他忙碌了起来。
忙到让人心烦的时候,他开始后悔不应该把在医院的工作内容设置得如此详实逼真。
想翘班了,但是会影响到后续的情节发展。
算了,先忍着吧。
忙到下午,东野声的周身萦绕着低气压。
他在离开医院之前给姜郁打了个电话。
“喂?”姜郁的声音清明,“东野?”
“嗯,是我。”
“你下班了吗?”
“刚下,准备回家了。”
“哦,那你快点回家吧,我做了点菜,等会儿一起吃。”
“你做饭了?我还说等会儿去福佳巷吃昨晚没来得及吃的小吃呢。”
姜郁痛心道:“你不早点说!今晚吃饭吧,明天再去福佳巷。”
“好的!”不知怎的,和姜郁说话的时候总想逗她,好像不被骂就不舒服,“你以前都是叫我阿声的,从来不叫我东野,感觉好生疏。”
姜郁:……
东野犬撒泼打滚:“试试嘛,叫一次阿声,就叫一次。”
姜郁冷酷无情地表示:“我挂了。”
说罢,电话另一头传来嘟嘟的声音。
真挂了。
好凶哦。
东野犬趴在桌子上,尾巴懒懒地一荡一荡,觉得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