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卉忙着回去开店, 所以没有留太长时间,说明自己的情况后就很快离开。
“我们是不是得先调查一下丁卉的人际交往情况?或者去她家里看看有无相关的线索?”姜郁思索着说。
2357默默举起手,像个准备回答老师问题的乖学生:“我已经弄清楚丁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真的吗?”姜郁愣愣地凑过去, “你刚才一直在摆弄电脑,是不是在调查丁卉的情况?”
“嗯。”2357把电脑转向她, “稍微用了点特殊的手段。”
池嘉不语, 只挑眉表示怀疑。
“我查看了丁卉近几年的出行记录, 发现她原本生活在F省的南城, 在前年突然买了机票飞到西城,在这里落户并开了花店。”2357滑动鼠标。
“你这些东西都是在哪里查到的?”池嘉问。
2357瞥了他一眼:“所以我刚才说, 用了点特殊的手段。”
姜郁:“你怀疑丁卉是在南城遇到了不好的事才搬迁到西城?”
而这件事很可能与那个奇怪的影子有关。
“对, 我顺藤摸瓜查了下丁卉在南城的生活经历,发现她在南城结了婚。”电脑屏幕上显出丁卉和男人的结婚证件照。
照片上的男人名叫南志勇, 个子高大, 皮肤略黑, 笑容灿烂,看起来挺阳光的。
“然后呢?南志勇和丁卉闹矛盾了吗?”姜郁问。
“不是,”2357摇了摇头, “不止是闹矛盾这么简单, 南志勇死了。”
姜郁脸上一闪而过震惊之色,很快镇定下来:“怎么死的?”
“南志勇的工作是消防员, 在前年的8月23日这天晚上的救灾任务中光荣牺牲。”
“8月23日啊。”姜郁顿了顿,“这不就是南志勇和丁卉的结婚纪念日吗?”
2357:“对。”
事务所里的氛围一时有些压抑。
良久,池嘉打破沉静道:“丁卉把和南志勇有关的记忆忘记了吧?”
不然那个说自己很脆弱的花店老板在经历了这样沉痛的经历后不可能会露出这么温柔的笑容。
姜郁挣扎了一下:“这么说来, 那个诡异的影子很大概率就是南志勇变的。”
另外两人配合地点了点头。
“糟糕, ”姜郁挠了挠后脑勺, “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和丁卉说啊。”
*
丁卉正蹲在花店门口护理盆栽的叶片。
她脚下的影子长出了两只长长的兔耳朵。
“现在是兔子吗?”丁卉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
兔子的耳朵越来越长最后搭成爱心的形状, 爱心里框着三个字:下午好。
“下午好。”丁卉也礼貌地问好。
影子恢复到原本的形状,接着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丁卉仰起头来,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痴呆呆地望着她。
“白叔,下午好。”丁卉展颜露出微笑。
她站起身来,四下张望一番,没有发现白毅的身影,心中了然:“您又迷路了吗?先进去坐坐吧,等会儿您儿子就来接你了。”
丁卉说着往店里走了两步,转过身来却发现白叔还站在门外,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用怯生生的目光看着她。
“快进来。”丁卉朝他招招手。
白叔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衡量眼前这个人是否可信,最终决定相信自己并不清晰的直觉,放轻放慢脚步,蹒跚地走进了花店里。
他好奇地四下打量,看着眼前这些五颜六色的花朵,呼吸间是芬芳的花香。
最后在一捧水仙花的跟前停下,想伸手摸一摸花瓣,又害怕被训斥,用余光偷瞄丁卉。
得了老年痴呆的白叔,经常会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白叔,这都不是你第一次来花店了,怎么还总是很害怕的样子?”丁卉伸手把他扶到座椅上坐下,“先坐这里吧。”
丁卉把老人安置好,转身准备继续忙活,谁想衣摆被老人拽住。
“花。”老人嗫喏着说。
“花?”丁卉不解地重复一遍。
明明店里没有其他人,老人却放不下心地左右张望了会儿,从外衣内侧的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递给丁卉:“买花。”
丁卉没有伸手接钱,只问:“白叔,你想要买什么花?”
“白色的花,给小纯。”白叔伸手指了指刚才想偷摸的水仙。
丁卉从花束里抽出一支递给他:“是要这个吗?”
白叔的眼睛发亮,欣喜道:“给小纯!”
拿到水仙后,白叔不顾丁卉的拒绝,强硬地将皱巴巴的五块钱塞到丁卉的手中。
老人手里捏着水仙花,轻轻地抚摸着白色的花瓣,像在呵护一个小孩子,小声念叨着:“小纯喜欢白花,给小纯。”
丁卉正疑惑他口中的小纯是谁,就听身后传来白毅焦急的声音:“爸!”
老人被这声音一震,害怕似地用外套拢住水仙花。
“丁卉,实在不好意思,我爸又给你添麻烦了。”白毅抱歉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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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颊晕着红色,额头上泌着细汗,“我带他到广场上散步,转身打个电话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幸好是在你这里。”
看到自家老父亲正鬼鬼祟祟地用衣服拢着什么,白毅去拉他的手:“爸,你躲什么呢?是不是又偷偷藏了东西?”
白父挣扎起来,“不给你!不给你!”
“就是一朵水仙花而已,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丁卉劝阻道。
“他又偷拿你的花了吗?”白毅无奈地扶额,“多少钱?我付给你。”
“不用不用,”丁卉忙摆手,“白叔已经给我钱了,你看。”
摊开手,手掌里放着那张皱巴巴的五块钱。
白毅见状更加不好意思,“这点钱哪能够啊,我再加点吧。”
“真不用,”丁卉摇头,“成本价差不多也就这个数。”
见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在自己的眼前推脱来推脱去,白父又把水仙花从拢着的外套中拿出来,呆呆地看着。
丁卉拗不过,最后多收了五块钱,问:“白叔刚才一直在叫小纯小纯的,这人是谁?”
白毅愣了愣:“我爸提小纯做什么?”
“就说要买水仙去看她,还挺高兴的样子。”
白毅的眼眶顿时红了,眼睛传来温热的湿意,“真是的,都老年痴呆了,还记得这件事呢。”
白毅看了眼父亲,声音有点沙哑地说:“小纯是我的妹妹,都死十多年了。”
丁卉张了张嘴巴,又闭上,最后心情酸涩地说了句:“抱歉。”
“害,哪有什么可抱歉的。”白毅压下喉咙泛起来的哽咽,“这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我妹妹十五年前从外地回来给我爸过生日的时候在大街上遇到了无差别攻击女性的杀人犯。”
“无差别攻击?”丁卉觉得这个前缀词挺讽刺的,如果真是无差别攻击,就不会只攻击女性,“他的动机是什么?那个杀人犯最后怎么样了?”
“那个男人是被女朋友提了分手,所以觉得很生气,就提着刀在大街上专门找女生下手,说是为了泄愤,对于我妹妹来说简直是飞来横祸。”白毅的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被抓走后又说自己有精神病,找了专家诊断,磨磨蹭蹭好多年过去了,没有执行死刑,现在都还在监狱里蹲着。”
“怎么会这样……”丁卉难受地说。
“我爸觉得小纯会死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让小纯回来给他过生日就不会遇到这种事。”白毅的目光沉下来,仿佛陷入了回忆,“小纯从小就招人喜欢,长得可爱又聪明,爸爸对她特别偏爱,所以小纯的死给他造成了特别大的打击,自那之后,他越来越沉默,身体也慢慢不好了,更别提现在还得了老年痴呆,整个人都不太清醒。”
白父握着花,从椅子上站起来,要往外走。
“爸,要回家了吗?”白毅伸手扶住步履蹒跚的老人。
“回家后要把这朵花送给小纯!”白父笑眯眯地说,转瞬又警惕地看着他:“你谁啊?要抢我的花吗?”
“我是你的儿子,”白毅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和头脑不清醒的父亲做自我介绍,“走走,我带你回家。”
“回家找小纯。”老人低头看着花,又重复一遍。
“好好好,我带你回去找小纯。”白毅扶着老人,不忘转头对丁卉说:“今天麻烦你了,我先带着我爸回家了啊。”
“不麻烦,”丁卉把他们送到店门口,“慢走啊。”
白毅扶着老人离去的背影慢慢远去。
老人在白毅的搀扶下走了没一会儿,转头来奇怪地问:“你谁啊?扶着我干什么?”
白毅不厌其烦地重复:“爸,我是你儿子白毅。”
“我要找小纯。”
“嗯嗯,找小纯。”
原本炽热的阳光逐渐变得暖和起来,眼看着太阳即将落下,夜幕临近降临,丁卉又要忙活着把门口的盆栽搬进店里。
她刚把搬进一盆,就有一辆颜色低调但价格不低调的黑色车停在店门口。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形略佝偻的老人。
老人的脸上带着半张面具,露出的颈部皮肤隐约能看到烧伤的痕迹。
“想要买点什么花呢?”丁卉笑脸相迎。
老人没搭理她。
有时会遇到脾气比较古怪的客人。
丁卉以为眼前这个老人也是古怪客人中的一员。
正当她这么想着,车子的驾驶座门突然打开,跳下来一个学生气十足的青年。
“老师,今年还是买郁金香吗?”青年问。
老人点了点头,同时对着丁卉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然后摆手。
“不好意思,我老师的嗓子说不了话。”青年在一旁解释道。
丁卉这才察觉自己先前的想法是如何失礼,忙道:“没关系,要郁金香是吗?喜欢什么颜色的呢?”
青年看向老人,征询意见道:“老师,还是要买粉色的吗?”
老人点头。
粉色郁金香的话语是永恒的爱。
丁卉把花包好递给老人,青年负责付钱。
/> “是要送给爱人吗?”丁卉好奇地问了句。
老人摇了摇头,他的 脸被面具遮住,看不见表情,但眼神却很温柔。
这温柔的眼神让丁卉大着胆子问了句:“是送给女儿?”
老人愣了愣,好一会儿才点头。
老人上了车,车子慢慢开离视线。
丁卉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猜测着这个神秘的老人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