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几个星期下来,周瑛觉得不换寝室也没什么。
只是有一点,谢素素喜欢烧纸。
她有个单独的小铁盆,就是用来烧纸的,每天烧一次,还尽是烧些像给死人用的东西。
因为每次烧的东西很少,所以周瑛没什么意见,但她还是很好奇谢素素烧这些纸的原因是什么。
终于,在军训临近结束之际周瑛忍不住问她:“你是烧给自己的亲人吗?”
谢素素蹲在铁盆前,火光把她的脸映得发红,“不是,这是我的嫁妆,我烧给我自己用的。”
今天烧的是初次见面之时,谢素素戴的大花脸面具。
*
在三楼的陆之林听到楼下的动静,确认易霖死亡的事实后,第一时间就跑到四楼的展厅看画框上是否已经粘着新的照片。
已经有了。
新的照片贴在《哑》的画框上,陆之林愤怒地一把撕下来揉成一团紧紧捏在手心里。
易渡死亡现场的照片贴在《婴啼》上,易霖死亡现场的照片贴在《哑》上。
中间唯独缺了章晓琴的照片。
这说明易渡和易霖的死都是蓄意谋划的,而章晓琴则是真的自杀。
这个女人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秦心都还没找到她头上,这么急着送死做什么。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机会。
陆之林走到窗前往下看,三个未成年围在尸体周围,小声地说着话,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陆之林的视线侧转上移,最终定格在白塔里明亮的灯光上。里面的灯并非是靠电力供应才亮着的灯,而是谢无为做的不灭灯。
灯下压着的是陆之林和易轩写在黄符上的八字,而不灭灯的旁边站着一个谢无为饲养的恶鬼,恶鬼被谢无为下了咒,他的职责就是守护陆之林和易轩两人的八字不被秦心拿去。
所以说,当初修建白塔花费了这么多钱,其实贵的不是白塔本身,而是谢无为花了很多精力才饲养出的脏东西。
白塔完工之时,陆之林曾经问过谢无为:“大师,万一您饲养的那个恶鬼打不赢秦心所化成的脏东西该怎么办?”
谢无为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其一,秦心的尸骨已经被我作了法压在白塔底,这本身就极大程度低削弱了她的灵力。其二,秦心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挂念的人,成不了恶鬼的。这世上,善人斗不过恶人,同理,善鬼也斗不过恶鬼。”
可惜,又是镇压尸骨,又是不灭灯。这样的双重保障都没能抵挡住秦心继续作怪。
楼下的三个未成年已经起身动作,看样子是打算把易霖的尸体抬回来。
陆之林冷冷地俯视着,就在三人即将经过他的窗下时,抬着尸体的东野声忽然抬起头往展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正好和陆之林对上眼神。
东野声若无其事地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易轩去到陆之林的房间商量对策时还没有完全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他瘫坐在沙发上,拿着谢素素塞给她的手绢抹着眼泪:“二儿子没了,现在大儿子也没了,我们易家的香火完全断了,断了啊!”
陆之林刚开始还强忍着不适安慰了他两句,谁知易轩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且越哭越是没完,听的陆之林磨光了最后的一点耐心。
“行了,别哭了,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你是女人吗?遇到问题只会哭,不会动点脑子思考解决办法。”陆之林厉声道。
刚才的几句安慰半点用没有,现在火气上来了一吼,易轩的哭声倒是很快止住,不过嘴上还是不得闲:“死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可以风轻云淡地说这种话。”
“死的就算是我儿子,我也照样能说这种话。”陆之林斩钉截铁地说,仿佛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那是那是,毕竟你连亲生女儿都可以丢在雪地里冻死,有什么不能做出来的。”让人可笑的是,杀死了妻子又杀死女儿的陆之林不但和外界宣称自己的妻子是难产而死,还说自己死掉的孩子是男孩。
“你还活着,又不缺钱,到时候去国外找个孕母,老来得子是多轻松的事,到底有什么可悲哀的。”陆之林毫不在意地说。
易轩把手帕折起来收好,“钱能买来小孩,又不能买来感情,他们两个好歹是我带在身边长大的,这么多年的感情——”
陆之林懒得听他说煽情的言辞,立马打断:“打住,你这话留给外人说也许还能博得几分同情,但你在我的面前说不觉得臊得慌吗?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两个儿子基本上都是放养长大的,就算是出力也是你的前妻在花时间花精力抚养,你跟他们两个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易轩脸上浮起被人戳穿后的羞恼,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劝说自己要淡定,把话题引到此次见面的目的上:“现在这个情况,真的没问题吗?”
“有问题的话,我们两个现在该是死人了。”话是这么说,但陆之林的语气已经不像第一次和易轩讨论这件事时那般肯定,略微能听出几分焦躁。
相处了这么多年,易轩自然是能听出陆之林语气的不同,面上更是难掩惧色:“现在人死的差不多,若是依照顺序,接下来就是到你或者到我了。虽说白塔里的灯现在没灭,但难保之后不会出什么纰漏啊,一想到自己的命要和一盏不知道会不会熄的灯挂钩,我根本就没法睡好。”
先前死的几人都分别对应秦心画的一幅画,易轩的脑海里如播放幻灯片般飞快滑过秦心的画作,不自觉地思考自己的死亡将会以哪幅画为主题。
陆之林脑子一转,灵光一现,语气又恢复成从容自若的状态:“慌什么,现在在山庄里的,除了我们两个外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你是说那三个孩子?”易轩自动排除了谢素素。
陆之林点点头,但对于他自动把谢素素归为受保护的阵营有些许的不悦。
易轩不赞同道:“秦心和那三个孩子无冤无仇的,害他们做什么?”
“秦心当然不会主动去害他们,但我们可以把这三个未成年当做替死鬼。”
易轩来了兴趣:“怎么说?”
“白塔的不灭灯旁不是有只谢无为饲养的恶鬼吗?它被下了咒只能守护我们两人的八字,不能随意伤人。”
易轩没懂:“这我知道啊,你说这个干嘛?”
陆之林一脸高深莫测:“我当初从谢无为的那里求了一本修炼道术的书,上面有说如果能开坛作法,喂给恶鬼三个未成年的魂魄,那么恶鬼就能答应作法人的一个要求。”
“这是要化被动为主动啊。”易轩听懂了陆之林的潜台词。
>“没错,等作法成功后就让恶鬼帮助我们杀了秦心,让她魂飞魄散,永绝后患。”说到这里,陆之林露出阴测测的笑容。
秦心啊秦心,活着的时候死在他手里,死了后还要在他手上再死一次。
拥有作画天赋又怎样?外界根本不会记住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他们唯一会记住的只有年纪轻轻就成名的陆之林。
“你说的倒是简单,现在我们被困在邬里山庄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手机信号都没有,你怎么联系上谢无为开坛作法?”易轩跟着高兴了半秒,很快就发现了这个计划实施起来所存在的巨大漏洞。
陆之林白他一眼,“谁说要让谢无为来作法了?我自己来。”
易轩傻眼:“你?!你会吗?”
“我对这方面还是有几分研究的,而且我看过书了,这个法术很简单,只要给他们三个人换上丧服,贴上事先画好的符纸送到恶鬼前就算完成。”陆之林对此胸有成竹。
“可我们去哪儿找丧服?”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准备。”
易轩怀疑地看着陆之林,他觉得陆之林这段时间的脾气越发糟糕暴躁跟他私底下修炼邪术分不开干系,可事到如今已不是纠结这种细节的时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打定主意要献祭三个孩子来做替死鬼后,两个人如同吃了定心丸,状态都放松了不少。
放松后,不必要的担心便有了冒头的迹象,易轩假情假意地说:“这三个孩子的来头可都不小,特别是那个叫东野声的,是东野家的独子,他要是死了,东野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不过他的这份担忧比起对自己生命安全的忧虑就小了很多。
“来参加画展的人,他们的背景我都会进行详细的调查。”陆之林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拿起放在上面的半瓶红酒,顺便还拿了两个干净的玻璃杯。
“那个叫东野声的,很有可能是东野京的第一任妻子和另一个男人生的野种。”
纵使是男人也爱听八卦,易轩接过杯子,迫切地追问:“你从哪儿听来的?不可能吧?”
“东野声在五岁左右被绑架过,绑架后被绑架犯转手卖到新疆某个穷旮旯里,整整过了五年才重新找回来。”陆之林给自己倒上酒,又给易轩倒了些。
/>继续道:“你觉得,这孩子要真是东野京亲生的,以他那种性格会拖到五年后才真正去找人吗?我还听说过另一种更荒谬的说法,东野声根本就不是被找回去的,而是他自己主动找回去的。不管这两种说法哪一种是真哪一种是假,都摆明了东野声不受重视。”
陆之林和他碰了碰杯,抿了口酒后继续道:“至于宋君贤家的那两个小鬼就更不用说了,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就算死了,能伤心到哪儿去。”
易轩握着杯子,沉思片刻后说:“先从哪个小孩儿下手?”
“女生吧。”陆之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