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林让人把易渡的尸体转移到地下室的举动遭到了谢素素的反对:“命案现场还是保持原样的好,警察来了也方便取证,有利于他们侦破案件。”
“这是我的房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陆之林嗤笑一声,“连易轩都没意见,你算哪根葱。”
谢素素正欲说些什么,易轩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你也别犟了,这卧室里人来人往的,现场都被我们这群人污染得差不多了,现在谈保护现场也晚了,别太为难陆先生。”
谢素素红着眼放弃了辩解。
*
徐志远逃过了警方的追捕。
那个时候的刑侦技术远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再加上高温和雨水的助力,女老师的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不论是在现场提取证物,还是做尸检都相当困难。
不过徐志远还是接受了警方的盘查,他在心里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模拟自己接受询问的场景,有时候激动了还会对着镜子来一段无实物表演,耐心纠正自己需要收敛的面部微表情。
所以他在面对警察时的表现得体而合理,近乎挑不出漏洞。给赵秀玲搬鞋柜那件事也按照预想中那般成了不在场证明,加上他在杀害女老师后还一直打磨梳妆台的做工,种种证据和迹象都成功削减了警察的疑心,警察做完笔录后便很快放走了他。
女教师的死在当地成了悬案,镇上一时人心惶惶,这个案子对那批来支教的老师形成不小的心理阴影,特别是女老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单独出门。出去要买东西都是托男老师捎带,实在抹不开需要亲自去买时,也都三个五个的结伴出门。
徐志远会特意到街上去看那些女老师结伴出行,小心翼翼的模样,这让他有种异样的满足感。
犯下这桩案子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老实,倒不是说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是出于谨慎的心态,觉得再在小镇上犯下案子会打草惊蛇,有落网的风险。不同于影视剧中的神探所展现出的夸张的推演能力,现实中警方最擅长的就是通过一遍又一遍的排查来捕捉犯人留下的蛛丝马迹,这种朴实无华的断案能力恰巧是最难缠的。
在镇上呆了好几年,徐志远通过做木工攒了不少钱,这时他决定转移地点,到别的地方去寻找猎物。
他始终没有忘记会绑红头绳的小鹿,那个让他回想起来就忍不住春心萌动的小女孩。
世界之大,要找到和小鹿百分百相同的女孩很难,但只要有一两个特征附和也足够徐志远兴奋好久。
所以他在别的乡镇里又接连犯下了好几个案子。
每杀掉一个女孩,他会给她们的头发绑上红头绳,红头绳的末端还有红色的小葫芦做坠饰。这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仪式,徐志远每次给她们绑上头绳,心里就会涌现出无限的柔情,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悼念小鹿,悼念他过早死去的爱。
他拥有了“红头绳杀手”的称号,他被自己感动得不成样子。
杀掉女老师后接连犯下的五起案子都是在乡镇,连着成功杀人但没有被发现的滋味太美妙,他想挑战更高的难度,或许这次可以到城市里去寻找猎物。
运气不错,落脚没多久就有猎物自动送上门来。那个女孩独身一人搬到他的隔壁,白天经常不见人影,只有到了半夜才会回来。
她刚来的那晚,徐致远掐着时间去敲她的门,听见她隔着隔音效果不好的门板装模作样地呵斥,徐志远心里别提多舒坦。等回屋后,他还用一块焊接剩下的铁皮贴着墙壁,来回敲打,试探隔壁女孩的脾气。
事实证明,这个女孩很聪明,很谨慎。
徐致远不太满意,她的身上少了小鹿的天真和娇憨,太过谨慎的女孩子一副鬼精样,不可爱,不好骗。
但这同时激起了徐志远的好胜心。
这样警惕性高,胆子小的女孩要是被抓住,被折磨,肯定会露出更加惊慌,更加美味的表情。
最近几天,女生回家的时间提早了,作息和前段时间不同,徐志远故意在门口和她搭话,吓唬了她一番后,准备第二天早上动手。
他以前做过木工,做过锁匠,拆卸这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锁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女生的家里很干净,地上光洁如新,一根头发也看不见。浴室里还挂着前晚上洗好的内衣,白色的内衣正往下滴水,滴滴答答。洗手台上的洗漱用品摆放得有规有序,被子叠得和豆腐块一样,上面还有驱蚊水的味道。
徐志远把鞋脱掉,跳到女生的床上打滚,留下自己的汗臭和黑色的手印。
做完这些还不过瘾,他到浴室里尿了一泡,故意不冲,还在蹲厕旁边吐了好几口痰。
看着原本被细心打扫过的房间遭到外来者的破坏,徐志远心满意足。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房间的温度降低,手臂和后颈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且有股让人不寒而栗的视线正盯着他的后脑勺。
他猛地回头,对上镜子里的自己。
“呼——吓我一跳。”徐志远说着开始对镜子练习自己的表情,设想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迎接从外面回来的女孩。
练习了一会儿后,他低下头拧开水龙头放水,准备洗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可就在他洗完脸,抬起头的功夫。
镜面里反射出的已经不是他的模样,而是一个穿着绿裙子,面目模糊的女人。
岁虽看不清女人的模样,但总觉得镜子里的女人嘴角上提,似是在微笑。
还没等徐志远做出反应,那女人就从镜子里伸出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徐志远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挣扎着,双手一起使劲拼命地拍打着那只握住他脖子的手。
然而没有一点效果,那只手冰冷坚硬,如铁块般纹丝不动。
开始手脚发软,翻白眼,然而大脑却能分出一部分去思考曾经被他掐死的受害人。
对方在面对这样悬殊的力量差距时,内心也像此刻的他般惊恐和无助吗?
在这样的思考中,徐志远的生命画上句点。
绿裙子女人松开手,咚的一声,尸体砸在地上,她重新隐没入镜子里。
房间里恢复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另一边,周瑛在收银小妹的介绍下看了好几处的房子,天色黑了很久才回来。
其中她最喜欢的一处房源在小区,各种安保措施都很齐全,但是房租太高,周瑛没法负担,除非和别人一起合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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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这样的心态回到家中,打开门,直走进浴室准备洗把脸。
哪想会看到徐志远的尸体睡在洗漱台前。
周瑛愣了两秒,尖叫出声。
这个地方的出警效率意外很高,警察很快赶到现场。
门口拉起了警戒线,但仍然阻止不了看热闹的人在此聚集。
“你和死者认识吗?”年轻的女警员拿着记录本,边询问边记录。
“不认识,但见过一次,他住在隔壁。”周瑛精神恍惚,还没从自己房间里死人了这个事实中缓过神来。
女警员看她脸色苍白,干脆合起本子来不再勉强,转而问道:“你一个人住这里?你的父母没在身边?”
周瑛把自己的基本情况和她说了后,女警员不由得拧起眉头。
刚成年,孤儿,单独租房在外面打工。
不管怎么看,这些因素排列组合后都没法将其和凶手应有的属性对上号,不如说更容易和受害者这个身份吻合。
房东受到警方的传唤后很快赶到现场,用备用钥匙将隔壁的房间打开。
他心里也苦,周瑛住的这间房子怎么隔三差五就要出事。原本的夫妻凶杀案才过了几年啊,这下可好又死人了,房子以后肯定会更难租出去。
等徐志远住的那间房一开,众人都不由得一惊。
这间房子明显要比周瑛住的那间大一些,墙角处立着一个能容下一人大小的铁笼,铁笼里放着一叠颜色各异的女性衣物,似乎是在为某个见不得人的阴谋做准备。
警员们即刻在房间里搜查起来,很快在里面发现了别的线索。位于床位旁的梳妆台抽屉里,有着好多根女生用来扎头发的红色头绳,而头绳上还坠着红色的小葫芦。
主要负责这桩案子的梁言看着这些红头绳陷入沉默,旁边第一次出警的小年轻纳闷道:“言哥?这个头绳有什么不对吗?”
“你听说过‘红头绳杀手’这个称号没有?”梁言答非所问。
小年轻摇头。
“接连犯下了五起凶杀案,每件案子的受害者都是年轻女性,而且死者的头上都会戴着有小葫芦坠饰的红头绳。”梁言拍了拍小年轻的肩膀,“这可是关键线索,快点把这东西装起来。”
小年轻眼前一亮,运气还真好,刚进部门没多久就摊上了大案子。他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头绳放进物证袋里。
房东看警察在房间里忙来忙去,似乎没什么要用到自己的地方,他走到梁言面前,陪着笑脸道:“警察同志,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啊。”
“嗯,现在时间确实比较晚了,你记得明天中午抽空到警局来做笔录。”梁言嘱咐道。
房东面露异色,“警察同志,我跟这个案子没关系啊,我这整整一天都呆在家里没出来过,更没有和徐志远打过交道,你可千万别……”
梁言摆了摆手:“打住打住,只是找你大致了解一下徐志远的情况,不用紧张。”
“哦哦,那行。”房东摸了摸鼻子,转身要走时眼神在床边的梳妆台上停了片刻,顿时惊呼一声。
“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正在整理现场证物的小年轻被这声惊呼打了岔,不满地说。
房东定了定神,重新看了眼梳妆台上的圆镜,心有余悸道:“没……没什么,刚才花了眼,不小心看错了。”
镜子里面有个女人在对他笑呢,笑得又甜又惊悚。
她的双手贴着脸颊,流露出半青涩半成熟的情态,可惜没有手指,脖子上还有乌紫色的手印。
说起来,这个梳妆台好像是徐志远带来的。原本的房间里并没有这么个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