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暴风雪山庄3(2 / 2)

不知第一个死者会是谁。

徐志远永远记得自己的初恋。

那是个刚上高中的女生,十四五岁的年纪,青葱得连笑容都掐得出水来。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蓝色校服,头上绑着红色的头绳。

女生年纪小,连走路的步子都还透着几分幼稚,但身体又确乎在发育阶段,是介于成熟和年幼的青涩,最迷人的时期。

徐志远在学校对面的小吃店里打工,那个女生每天早上会来吃一碗米线,他会偏心地为她多盛一点。

时间长了,他在女生面前混了个眼熟。

他曾经在半道上遇见过她。那是周六,她骑着辆粉紫色的自行车,穿着牛仔短裤和白色的短袖。

经过他身边时还摁响了车铃,和他打招呼。

徐志远试探着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向她问路。

女生毫无警戒心地刹住自行车,从车位上下来,认真和他说那个地方要怎么走。怕他找不到,还爽快地当起了引路人,把他送到目的地。

徐志远根本没在听话里的内容,他小心地按捺住心头窃喜的躁动,尽量控制眼神矜持又不惹人注意地扫过女生凸起的膝盖,皙白的手臂,还有手臂上细细的汗毛,上面有亮晶晶的汗渍。

确实,天气有点热。

若是陌生人,女生或许还抱有该有的戒备,可徐志远在她的眼里算是熟人了。那个每天早上给她端上热乎乎的米线,瘦小又沉默寡言的男人能有什么威胁呢?

过界的行为只要套上了“熟人”这个名头就变得暧昧。

她是自愿的。

她主动邀请他进屋的。

他们原本就认识。

她难道不清楚他的为人吗?

徐志远还未来得及犯下任何罪行,但脑海里已被自己的预想甜蜜到灵魂战栗。他生在多好的年代,犯下罪行也会有无数人替他辩解。

但这次的时机太匆忙,他还没有认真做过准备,激情犯罪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于是他和女生道别,用怜悯的眼神和女生道别。

女生含着五毛一根的菠萝味棒棒糖,站在几乎没人经过的巷子口和他说再见。她微笑着重新骑上自行车,修长的腿在踏板上规律地来回蹬,活脱脱是一只未见过丑陋人心的小鹿。

他的小鹿不知,刚才的情况是多么惊险。她和魔鬼擦肩而过。

若要饲养小鹿,首先得有一个漂亮的窝。徐志远租的地方没有地下室,他亦不能容忍把小鹿关在潮湿发霉的地下室。

他决定动手亲自为小鹿做一个窝。

预估尺寸,购买材料,自学焊接,好不容易完工的时候,徐志远却得知小鹿生病了。

她没有再来店里吃米线,她每天都有家人专门接送。徐志远几乎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这不是简单的感冒,小鹿得了重病,一开始,徐志远还能在校门口捕捉到她的身影,但后来却连身影也捕捉不到。

他听到经常和小鹿一起来吃米线的女同学说,小鹿得了癌症,要在医院里化疗,头发都剃光了。

徐志远听了心里难过,那么漂亮乌黑的头发竟然没了,他幻想中嗅着小鹿的头发,和她说甜言蜜语的画面也泡汤。

又过了几个月,正值学校迎来考试月的时期,徐志远得知了小鹿去世的消息。

徐志远在为小鹿准备的笼子里睡了一晚上,新被褥上还有被阳光晒过的香味。第二天起来使用了为小鹿准备的牙膏,牙刷,洗发水,沐浴露。

在小吃店里继续做了半年的帮工后,徐志远终于接受了小鹿死掉的事实。

他的初恋被迫画上句点。

小鹿成了徐志远的执念,至此之后,他便尤为偏爱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尤为喜欢戴红头绳的女孩。

他没有继续留在店里打工,离开大城市回到了乡下。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乡下的公安系统没那么完善,出动警备人员也不似城里那么迅速,物色到了钟意的猎物更好下手。

徐志远在小镇上当了快两年的木工,他干活老实,做事踏实,在镇上有着不错的口碑。见他三十多岁还没有成家,来找他接活的客人偶尔会开玩笑要给他找对象。

他都一一回绝。

他看不上那些女人。皮肤黝黑,声音粗野,完全不在他的喜好范围内,光是对话就觉得倒胃口。他要找一个小鹿一样的,就算达不到这个标准,也该和小鹿有着五六分相像的女孩,好吧,女人也可以。

他的耐心没有被辜负,八月底,镇上的中学来了一批支教老师。九月初,一个女老师走进他做木工的小店想订做一个梳妆台。

猎人对相中的猎物从来都是一眼确定。徐志远在看到她迈进店里的第一时间,仿佛看到了小鹿在她的身上复活。

倘若小鹿没死,长到她的年纪也该有六七分相像。

从城市来的女孩,没干过粗活的手柔软细腻。才毕业没多久,脸上有着对未来的希冀,眼睛又黑又亮。

更重要的是,她还扎着红头绳!

徐志远沉寂那么多年的心终于有了爱意的波动。

他的脸上露出热情的微笑,接过女老师画的梳妆台图纸,认真听她的要求。

是的,她竟然还画了图纸,而且画的还行。

这个女老师的家境肯定不错,到这样的地方来还不忘订做梳妆台,有点穷精致和穷讲究。这被乡里的其他女人听了,绝对是要酸的。

徐志远想起小鹿以前会随身携带一块小小的镜子,镜子后面还有卡通贴纸。每次吃完东西后要对着镜子照一番,看看牙齿上有没有附着食物残渣,再整理一下额前的碎发,观察洁净的脸上有没有新冒出的痘痘。

多么可爱。

小鹿长大了,也会像女老师一般期望得到一个崭新的梳妆台吧。

想到这里,徐志远便原谅了老师的讲究,甚至还生出几分怜爱。

一番交流后,徐志远套出她并没有和其他老师一样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理由是一间宿舍要住六个人还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为了方便,女老师单独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但房间里没有她想要的梳妆台,这才来找徐志远专门订做。

这为徐志远的犯罪创造了极好的条件。

他问清了女老师的住址和电话,说是做好了梳妆柜后会帮她亲自送上门,又问了几个关于梳妆台设计的细节。

女老师见他如此细心便和他多说了几句闲话,末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在梳妆台基本完工的时候徐志远给女老师打来电话,让她上门看看半成品,若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他也好及时完善。女老师欣然应约,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他的店里。

事中,徐志远没想到女老师会挣扎得那么厉害,本来只是想吓吓她把她关起来的,可她抓伤了徐志远的脸。

肾上腺素分泌量大的时候,大脑里嗡嗡的,行为也变得粗暴,他失手掐死了女老师。

徐志远坐在尸体旁边,喘了会儿气,真糟糕,他一开始可没打算杀人。但杀人后的惊慌和恐惧却完全没有朝他袭来,他此刻觉得自己无比冷静。

首先得想想,这具尸体要怎么处理才行。徐志远沉默地抽了根烟,外面却突然响起敲门声,他这才回忆起早上和王家的那个大嗓门媳妇约好了来拿新做的鞋柜。

不然假装不在家吧,现在实在没精力应付……等等。

徐志远看了眼脚边的尸体,心里浮上一计。

他把女老师的尸体转移到给另一位客户做的刚要完工的衣柜里,把柜门合上,简单擦了把脸后给赵秀玲开门。

“唉哟,我还以为你没在屋呢,这大中午的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把门关死了干嘛?”赵秀玲大喇叭似的声音即刻贯穿前院。

徐志远领她穿过前院进屋里坐下,“这不是困了准备睡个午觉嘛,鞋柜给你做好了,就那个漆了红漆的。”

“还行。”赵秀玲端着估量的眼光在鞋柜上敲打了几下,“老徐,你不忙的话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搬回家,这东西有点重啊。”

徐志远本来最烦应付这类要求极多的顾客,但此刻却巴不得给她送过去,两人相处的这段时间是极好的不在场证明。

但面上还是要推辞几句:“这……王大哥不在家吗?让他来帮你搭把手啊,我这还有别的事儿要忙呢。”

“忙什么事儿啊?你刚才不还说要睡午觉吗?”赵秀玲不满道。

“这不给那个女老师做的梳妆柜还没完工吗?”徐志远抬了抬下巴,示意大衣柜旁边的梳妆台。

“看起来不是快完工了吗?”赵秀玲走过去,拉出女老师要用来装手饰的小抽屉,“挺不错嘛,改明儿我也做一个。”

眼神打个飘,移到旁边装了尸体的大衣柜上,“这个衣柜也不错,够大。”

徐志远顿时觉得心提到嗓子眼,开口道:“不是要给你搬鞋柜吗?”

这句话打断了赵秀玲要开柜门的动作。

“唉,那感情好,赶紧的吧。”赵秀玲自以为占了便宜,这么大个鞋柜有了人搬,还不用付人工费。

徐志远把鞋柜搬去赵秀玲家,还少有地在那里留下喝了杯茶,听赵秀玲念叨了不少邻里发生的琐事。

等他再回家的时候,天已经转阴了。

徐志远抬头看着铅色云聚集压低的天空,嘴角勾起笑:“真希望能下一场大雨。”

女老师抓伤了他的脸,指甲里必然藏了他的皮肤组织。保险起见,徐志远把她的十个手指单独处理掉,再把她的尸体抛在荒野中。

夜间如他所愿下起了暴雨,瓢泼的大雨冲刷掉可以作为证据的诸多痕迹,模糊了死者的死亡时间,更别提泥泞里留下的足迹。

徐志远做完后续处理工作后,回归到梳妆台的打磨上,他更加用心地去完善雕刻细节,比以往任何一件作品都要用心。

女老师死亡的一个星期后,赵秀玲慌张又兴奋地跑到他家里,带来消息:“出大事了!哎呀你这个梳妆台怎么还没做好呢!快别忙活了,给你定做这个梳妆台的人都死后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