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2 / 2)

羡泽找到戈左的时候,几乎被眼前的惨状惊得一个趔趄。

他被撕扯开来,两边被钉在马厩中,血流遍地,却偏生身上被施了不死的法术,在濒死的痛苦中,血与嫩肉如触手般摸索着,想找到另一半躯体。

他见到了羡泽,嘴唇动了动想要叫她的名字,却喉咙撕开脑袋都成了两半,除了呛血的咕哝声,一点也发不出声音来。

戈左知道,她给这枚金核是为了复活他,让他回答她的疑问,她似乎也在找这道黑影的真实身份。

但当她问完了戈左话之后,并没有收回金核,只是道:“拿回了金核对我来说也是无用,你便先活着吧。你们若是怕了,就偏安一隅在西狄当几年土皇帝,到我事成之日再来取这金核。”

“伽萨教现在的样子,对我而言,就是没用的东西罢了。”

没用的东西。

这句话始终悬在戈左头顶,要他不得安眠。

他明白,羡泽给了他和弓筵月金核,绝不只是说要他们苟活些年,她也是在他们身上押注。

戈左更明白,不论他如何想要和叔父争,在她眼里,他们都是一体的,共存的……

弓筵月显然也咽下了恨,明白这一点,他目光从戈左身上挪开。他裹紧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衫,蹒跚的从地上找到一条沾满血的纱巾,缓缓罩在自己的头脸上。

那纱巾就像水刑的湿布一般,贴罩在他五官之上,可他仍是用仅剩的一只手扶着石柱站起身子,轻声道:“圣使戈左,找到你手底下能用的人,尽快去往周边部族,确认暗渊的面积。这周边已经不适宜生活,我会带人迁走,乌叶卡要更换地点。”

戈左仰头望了他许久,单膝跪下去垂头道:“是。圣主大人。”

弓筵月以为她失望之后真的不会再现身了,可当他们查探清楚暗渊的范围有多么大,又有数个部族全都跌入魔域,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弓筵月听到了一声隐约的龙吟。

她的龙身在云层之上若隐若现,掌中浮现几块看似平平无奇的土块,降至地面,在暗渊之上便自行膨胀生长,覆盖了暗渊的洞穴,填平成为完整的土地。

……是息壤。

弓筵月猜测,或许她本来要用在蓬莱现世之时,以息壤巩固蓬莱之所在。

可东海失败,她便取出一部分息壤用在了西狄。

果然,她不像她自己说的那般残忍冷漠,她仍然以这种方式,回馈了西狄数百年来对群龙的念念不忘……

当年的弓筵月给自己盖上满是血污的头纱,此刻他却选择再度掀开,用这张脸面对羡泽。

这些年,他培养阴兵,他入驻中原,他似乎在时时刻刻战栗,生怕听到那句:

“没用的东西。”

细想她跟弓筵月、戈左,之间到底是又怎样彼此之间的债,早已经算不清楚了。

在晚霞映照的神庙中,羡泽伸出手去,捧住了弓筵月的脸颊,手指压在他嘴唇上,轻笑道:“你紧张的都忘了呼吸了。”

弓筵月目光闪动:“圣女要以色选人,我已经配不上尊上。”

羡泽扯了扯嘴角:“你是圣主。更何况,没人配得上我。”

弓筵月目光闪动。

羡泽离开西狄的几十年来,他因情生怨,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他怕再也见不到她,也怕还未蓄力好就见到她。

他张大耳朵妄图听到遥远的海潮,听到她的消息,但当听到后又只是在遥远的神庙里猜测与想象。

他逐渐明白自己痴迷她这件事与权力无关,但权力却是唯有的能接近她的办法。

那金核在他体内燃烧,像是驱动他这铜炉的火源,他知道有朝一日金核将重归她的躯壳,而他这铜炉终将冰冷落灰。

她会感觉到那金核沾染上了他的馨香吗?

那冰封凝固的幽怨,在她此刻平静俯看的目光下,像是油脂般融化。

羡泽端详着他,手指揩过他面颊与眼下的细纹,笑道:“你现在像是被火烧掉一半的锦绣补子,或者是磕坏了鼻子的石雕菩萨,

有些可以端详的雅趣。”

他从她兴味的眸中,着实看到了那种爱不释手的入迷,她不是安慰,也不需要撒谎。弓筵月忽然鼻子一酸,反倒昂起头来:“尊上身边还没有我这般的美人吧。”

羡泽笑了:“没有。”

弓筵月昂着头轻轻亲吻了她一下:“也不许有。尊上也上来吧,这祭台上若没有神降临,我便成不了祭品。”

他往祭台内挪了挪,羡泽刚坐上去,他汗津津的双臂便抱住她肩膀,将她拽着一同倒在红绸上。她像是被埋在他及腰的乌色卷发中,二人的唇在明灭的烛油灯火下紧紧相依。

羡泽没有睁开眼,气息也大约能勾勒他的轮廓,弓筵月没有喊她“尊上”,而是轻声道:“……羡泽,不要走了,留在我身边。我们身边。”

这个“我们”指的是“我们伽萨教信徒”,还是“我和戈左”?

“伽萨教不是当年,或许已经可以成为你的助力,歌颂你的名……”

这话是渴求爱恋常驻身边,还是在谋划神明成为助力呢?

羡泽曾经以为,他的几分真情是水,权欲与求生是油,分层相盖,若不是权欲得到满足,任谁也见不到他埋藏的真情。

但此刻她大概品出来了,这几十年,他在西狄的巨大变动与内心激荡中,早就把油与水摇匀搅和,再也分不清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这个吻。

他偏着头姿态柔软,却将她的舌尖勾出来相缠。霞光映照进来,投射在他面上,他偏了偏头,仍是选择让自己被魔气侵染的脸颊藏在黑暗里,只让完美的那半张脸展露在外。

羡泽撑起手臂,看着他笑了一下。

弓筵月误以为她是在审视他,要他将全脸都露出来,他有些为难但还是垂着眼准备转过脸。却没想到羡泽长长的尾巴抬起来,尾鳍勾住了他散开的头纱,将那块头纱抬起,罩在二人头上。

晚霞一下子被遮挡,二人鼻尖相对,他们像躲在床单下说悄悄话一般。

弓筵月屏住呼吸。

羡泽侧过脸去环视一周:“原来你天天躲在头纱下,看到的世界是这样子啊。”

美丽温柔的神龙啊,却跟他一起藏躲在这遮丑的头纱下。

他胸膛剧烈起伏,忽然朝她挤过去,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分叉的紫红色舌尖有些急切又毫无章法地亲吻着她,甚至因为她没有启唇,他舌尖蜿蜒在她脸颊上,几乎要将她下半张脸都舔得湿乎乎的。

羡泽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弓筵月一直不动声色地勾引,保持距离又隐隐浪荡,高贵却又欲求不满的样子,真到了情动时刻,反而什么都顾不上的乱舔乱来。说饥渴也好,说热情也罢,他总是在勾引到关键时刻显露出一点傻样来。

连同他蜕皮过后新生的柔软细腻的蛇尾也紧紧缠住她的腿,蛇尾震颤着攀上她衣裙下的腿。

羡泽却感觉到有什么在蹭着她。她大概想得到是什么,可这不太对劲——

她伸手捉下去,弓筵月就跟痉挛似的蛇身弓起,一口气都吐不匀:“别、尊上以前很讨厌它的……”

羡泽一摸下去,也是惊叫出声:“它怎么是扎手的!而且、而且还有俩啊!”

她立刻就要垂头去看,弓筵月想拦住,她依然掀开他绸缎的衣袍。

羡泽毕竟只记起来一些大事,许多记忆的碎片仍未找回,见了还是新奇。

只瞧见蛇身上之前有些弧度的凸起位置,此刻已然翻开鳞片露出软肉,以及……两支带着倒刺形状可怖的玩意。

这个比例也有些惊人了,他自身的腔体收拢不住,自然便张牙舞爪的支棱出来。

她震惊之余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吃痛的蛇尾横扫,甩倒一片金器:“我的尊上,那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