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泽冷笑:“你们最会撒谎了。没事,我也学会了。等你看见我脸的时候,我就杀了你。”
钟以岫心里的刚刚泛起的一点温存,又清醒了:“那你不如现在杀了我。”
“美得你。你还有用。”她枕着胳膊,推了他一下:“往那边再躺一点。”
钟以岫往里躺了躺,水下洞府内很安静,安静得连她的呼吸都像是乐曲节拍。
他看着她的方向,在沉默许久后找起话题,道:“……你上次将故事讲到哪里了?你和神鸟,碰到了求见你的玄龟,她说想让你封它为公主?”
羡泽不太受得了无聊,会自顾自的讲过去的故事,他每次都是沉默着,没想到这次主动要听。
她肚子里有的是云游四处的有趣故事,并没注意到钟以岫的情绪,又讲述起她的一千零一夜故事。
钟以岫一边听一边想:这只生在夷海之灾后,天下唯一一条真龙,讲起过往是那么的快活自由。
她提到最多的就是苍鹭和鸾鸟,他也渐渐听出来了,鸾鸟很美,是她颇为得意的情人。但她很喜欢苍鹭的性格,苍鹭却始终跟她保持距离——
他第一次忍不住发问:“那这两位还活着吗?”
羡泽轻声道:“大概是都不在了,我看到鸾鸟的双翼折断,苍鹭周身燃烧……”
她在东海现世,纯粹是想要得意洋洋,闪亮登场,她在古籍与传闻中只听说过人人敬仰真龙,就以为自己出世应当天下拜服,哪里会想到等待她的是一场捕猎……
黑暗让人产生错觉,情绪也似乎在空荡荡的洞府中会有回音共鸣,钟以岫总觉得她又要哭了,但她忽然又说起跟苍鹭之间相互捉弄的糗事,大笑起来。
她突如其来的笑声,反而让钟以岫有些始料未及,他听到自己吸了一下鼻子,羡泽的声音突然卡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在哭吗?”
她腾地一下坐起来了,声音恼火道:“你哭什
么啊,不是给你药,又给你被褥了吗?”
钟以岫将脸埋在臂弯里,摇了摇头。
他一个罪魁祸首,如何说自己是因为她讲过去的口吻,忍不住掉泪了。
她拽他胳膊,他死死摇头不回答,羡泽气道:“搞不明白,聊着好好的,怎么还会哭了?我之前弄你那么狠,你不也没哭过?”
钟以岫忽然握住她手臂,拽着她的手,按到自己身上来。
羡泽一愣。
药汤还是有用,钟以岫渐渐感觉自己出了一层汗,高温似乎也褪下去了大半。他不擅长主动,憋了半天才轻声道:“是不是有好几日都没有……”
羡泽惊诧。
她觉得人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她盯着他好一阵子,甩开手道:“算了,你不是还病着?我这几天没有灵力吃,又跑出去,真的累了,你让我休眠一会儿。不许挤我。”
她说的休眠,有点像是冬眠,很长时间都不会醒过来。
钟以岫一开始是巴不得她休眠越久越好,可他现在已经无法忍受她昏睡过去后,这间洞室内长久的孤独和黑暗了。他握住她手腕:“别睡。我有灵力了,我们……”
他说不出口,但是拽了一下自己本就松散的白色衣襟。
真可怕,他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却知道她是看得见他的。自己的动作之后,她的目光像是实体一样落在了他身上,这种单向的观察,让他实在是难堪。
羡泽看着钟以岫,实在是惊讶,她被他拽过去的时候没有撑稳,嘴唇蹭在他脸颊上。
钟以岫拽自己衣服的时候都没有僵硬,这时候反而呆愣住,面上涨红。
他以为羡泽也会因此不好意思,可她咯咯笑了起来:“我以为你疯了,还要跟我亲嘴呢。那我真的会一口咬死你。”
钟以岫死死咬住嘴唇。
羡泽往床铺上一倒,掀起身上的薄薄衣裙,道:“我累了,你动吧。你不都说自己病好了吗?”
钟以岫动作有些迟缓犹豫,他半晌才想着跪在她膝盖旁,握住了她的腿。
羡泽惊讶:“你是不会吗?这段时间只是没怎么让你主动,你也不至于这么生疏吧,这种事有什么难的?”
钟以岫脸颊上的涨红,已经顺着耳后蔓延到脖颈了:“……我只是看不见!”
她笑起来,眯着眼睛不管了。
钟以岫确实感觉到,他懂得太少,或者说在接触她之前,他脑子中都没有这些事,对于她的所作所为,他一开始只是觉得她是在故意羞辱。
可当她纵情自我欲|望,当她放肆夺取灵力,钟以岫就意识到,她根本就没有羞辱的概念,他们的摩擦之间,只有她生机勃勃的欲|望。
她要活下去,她要变强大,她要自己的快活。
他黑暗的视野,却能看得到她启明星一般的自我。
他能感觉到她肌肤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长发沾湿在赤|裸的后背与手臂上,她仰头痉挛时,哼声中有看着他发笑的
意味。
钟以岫仿佛能在黑暗中看到一双烟雨氤氲的眼睛,但那眼里的湿润并不是脆弱或情|欲的,而是鲜活磅礴的,像是她内心中滔天瀑布重重砸落时带起的水雾。
他知道自己正处在她的凝视下。
她看似不懂人世,身受困境,却是那个真正风中不倒的人。而他却已然如同挂在她这颗树上的一件衣衫,对错与是非,都在随风摇摆。
她伸手忽然似爱怜似有趣一般,握住了他脖颈,手指用力捏压下他颈侧的皮肤。
钟以岫听见自己似昏乱的闷哼,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羞耻的闭上眼。
随着湿融热粘,她因为快活而不自控灵力,洞府顶上汇聚的水珠,像是热带雨林的午后骤雨一般滴落,砸在他们额头嘴唇与后背上。
他忽然觉得神魂离开这海底,眼帘前浮现她说起的泗水之滨。他们像是在暖阳下晒温的石头上,杜衡从他们脚边擦过,她的双瞳会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泛红柔软的手臂会挂在他肩膀上。
她的龙尾垂下去,悠闲地拨弄着水花。
但他睁开眼,眼前只有黑暗,耳边只有水下的闷声,有滴答的雨幕。
他们绝不会出现在阳光下,他会死在这里。
钟以岫听到自己咬牙闷哼的声音,听见她欢喜又慵懒的吐息,情至极致,可他脑中只有一幕:
她眼里亮着金光,手指梳理着头发,施施然离开这深海中无人知晓的洞室,金龙再度腾飞入空。
唯留他冰冷的尸体,套着那海底的锁链,就赤|裸的卧在他们曾温存过的偷来的锦被上。
她将再度东海现世。
而垂云君已化作被她吞吃血肉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