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衡半晌后开口,也只能以退为进:“她是我落难在外的发妻,我一直误以为她已离世,却没想到她只是摔到头脑忘记了旧事。她受伤后还未苏醒,等她醒后,去留自有她决定,她若是知道明心宗如此关切她,也会很高兴的。”
她翻了个白眼。
宣衡绝对是因为听见弟子们把事情捅到墨经坛上,所以就故意这么说。
修仙界第一鳏夫的亡妻复活了,这爆炸新闻绝对会闹得人尽皆知。
羡泽还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别的前前前夫,她不敢想象,会有多少她曾经认识的人会看到这条消息,会看到她的名字跟宣衡绑定在一起。
这人最讨厌的就是,明明不熟却还天天把自己当正宫!
毕竟修仙界也是“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他这话一说,钟霄似乎也难以开口。可弟子中却有个小丫头片子的声音
尖利响起来:
“你说是你亡妻,谁信?从来没人见过你妻子,还不是你随意编排!你瞧见漂亮的是不是都能说是自己亡妻啊!我呸,我们羡泽姐生龄不过三十多岁,你个老登少来吃嫩草!”
嚯,她竟然有被人叫做嫩草的一天。
羡泽不用想都能知道是谁说的。刀竹桃这么一喊,明心宗弟子也纷纷怀疑起来,两边更开始了拉扯。
不过她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最好就让宣衡被缠住。
羡泽用一团水雾包裹自己的结界,隐匿在暴雨中,快速飞离此地。
赤足立在巨刀上,她也运转着灵力,内观灵海,观察着自己周围金核的方向。广场上那枚金核,是宣衡;翩霜峰方向那枚,是钟以岫,还有——
她蹙起眉头来。
昨天她看到了一枚灵核在明心宗西南方向的远处,她想到那很可能是从未离开陵城附近的戈左。
可现在看过去,那个方向不是一枚,而是两枚,而且比之前更接近了。
她头瞬间两个大。
还有哪位熟人要杀过来了吗?
但什么都比不上她要做的事,羡泽直朝着翩霜峰的方向冲过去,中途她就撤掉了结界,暴雨一下子浇在她身上脸上,单衣淋了个湿透,她里头穿的那件藕荷色小衣都透的恰到好处。
她心里骂了一句,自己全拿手当雨刮器,抹着脸往翩霜峰的方向冲。
到了翩霜峰附近,反倒是没有雨了,钟以岫所在的峰顶自成一派气候,落雪依旧,温度极低,严寒之下羡泽直打哆嗦。她燃了一点灵力周身运转暖暖自己,但故意不往脸上暖,仍然显得唇色苍白。
羡泽以为自己又要飞不动,却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能顶住洞府的灵压,一直飞进了窄门,落在了台阶之下。
她踩在结霜的台阶上,其实身上还算暖和,但她偏偏要走的歪斜蹒跚,头发湿透粘在脸上,扬起脸来看着白色帷幔的楼阁,咽了两下口水,才扯开嗓门凄声道:“垂云君——垂云君!”
四周无声,她心里一跳,登上最高一层台阶,正要挤出两滴泪再开口,却没想到周围的白色帷幔就像是鼓满了风一般吹开,下一秒她就只感觉落在了怀抱中。
微冷的手紧紧拥着她。
钟以岫垂头看着怀中的羡泽。她浑身单衣湿透,乌发贴敷在脖颈鬓边,浑身打颤,双脚还赤|裸着。
她曾经不论境界如何,总是显得游刃有余的脸上湿成一团,如同雨水浇打的紫藤花,此刻似乎要昏倒一般,苍白手指却紧紧抓着他衣襟:“他们会追上来的……会再抓我回去的……”
钟以岫哪里见过她这幅样子,手臂紧紧拥着她:“他们不敢。”
她眼前一昏暗,自己已经转瞬间被他进入洞府深处,周身温暖起来,她感觉身下是柔软的床铺——也不必,她刚起来,怎么又要躺下啊。
她挣扎要起身,钟以岫半跪在床边,握住她两只冰凉的手,他眼尾泛红,将她按回去:“我知道你是
担心江连星,他在我这里。若不是因为他魔气不稳,眼见就要保不住人形,我必须助他压制魔气,否则已然去找你了。”
钟以岫垂头道:“我答应过你,只要他在明心宗内,我就不会让他走了歪路。”
她未必是慈母,但钟以岫真是适合当后爹的。因为她之前表现得处处以江连星为优先,钟以岫就也一样看重江连星,甚至从出事开始,就一直在帮忙压制江连星的魔气。
江连星啊,别说师母的爱情没帮上你的忙,她这个改嫁寡妇挂还是很合格的。
羡泽咳嗽半天,将睫毛上的雨水终于挤出来了:“江连星还好吗?让我见见他!”
钟以岫的灵力蒸发了她身上大半的雨水,只剩下头发半干,他拿起床榻上的软被,将她团团围住:“他……还好。”钟以岫说的委婉了些,其实江连星一直在发疯,对于钟以岫将他关押在底层洞府这件事异常愤怒,疯狂在冲撞禁制,甚至还想杀了他。
钟以岫一遍遍伸手抚摸着她额头,轻声道:“别担心,你已经在这里了。千鸿宫的人若是敢来翩霜峰找你,我就让他们都做沿路的冰花。”
现在这个氛围太适合装一下了。
她肩膀颤抖,抬起手来一把搂住了钟以岫的肩膀,声音略带哽咽:“我以为你昨夜就会来找我的,我一直在等……可你没来找我……”
等的过程中吸了宣衡好几口然后香晕了,就不是她的错了。
羡泽单衣的宽袖滑至肩膀,露出双臂,浇过雨水的手臂逐渐变得热烫,和钟以岫微凉的脖颈紧紧贴在一起,她额头靠着他脸颊,似余惊未定。
钟以岫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用力的搂住她的背,胸膛贴紧,心脏抵在一处相搏。他显得格外沉默,羡泽想要伸手去摸摸小海螺项链,但只是微微一动,他手臂就束得更紧了。
羡泽觉出来有点不一样。
钟以岫其实是纯然天真的性子,想什么都会在脸上表现出来,此刻却像是内里在疯狂撕扯一般,手臂用力到痉挛的抱着她。
她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就感觉到钟以岫侧过脸来一些,嘴唇似蹭过她面颊,似乎在思索也像是迟疑。
他被吓到了吗?
羡泽也偏偏头,似安慰似的亲吻着他脸颊,耳鬓厮磨,轻声道:“……钟以岫,你抱得我有些疼了。”
他呼吸乱了,睫毛颤抖,偏过头将唇挤过来,只是刚刚贴上,他便又哽住了一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
羡泽偏偏头,咬住他的唇。
钟以岫的反应似乎比上次还大,他鼻尖闷哼一声,半跪在床边的身姿不稳,两膝彻底跪在地面上。
热度仿佛全在他们唇齿之间,钟以岫鼻息大乱,他仿佛陷入极度的错乱中,既是想要躲避又想要深入。本就不大擅长与人亲近的他,一边在节节败退避让开她,一边又在她想结束时忍不住贴上来。
极为安静空旷的厅堂内,轻纱高垂的床帏间,曾经只有他噩梦时不安的呢喃,此刻却只剩下唇|舌声,呼吸声。
他终于是无法忍受了一般,偏头躲开了她。
羡泽垂头,发现他的手握着她手腕,才察觉到他的灵力正蔓延入她的体内,似乎在测试她的修为。
她低下头:果然……
洞府内昏暗到一切的边界模糊,羡泽看不清他的神态,便故作无知的缓缓抬起脸来,双目对视。她似受冻与害怕般吸着鼻子,却在钟以岫的目光下,对他露出一个极为安心的大大笑容。
钟以岫浑身一震,双眼发颤,像是风浪中抓紧甲板围栏一般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羡泽,你曾是千鸿宫的少夫人吗?”他声音微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