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月下西楼(1 / 2)

一眼着迷 茶暖不思 13706 字 2个月前

【最寒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天。

如果你在的话,我想会暖和一点。

——周楚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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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斯坦福校园的红叶树下,透明伞面滑落着雨珠子,她和一只小橘猫一起蹲着,想过的那个问题,已有结果。

都没有好好告别,就遥遥无期分开的人,还是会再见的。

那正经告过别,不留遗憾分开的人呢?

还能再见吗?

路灯低垂,一圈泛黄的光笼罩在他们周围,如同剧场一束打在他们身上的追光灯。

剧场里虚情假意的世界,只有他们是两个孤独的,相互依偎的真实灵魂。

鼻息嗅到女孩子发间清淡的香气,仅存的理智都在竭力保持清醒,见不得光的心思便随之似有若无泄露而出。

纪淮周合着眼,嘴唇轻轻蹭着她的发丝,覆在她后背的手掌,指尖缠陷进她披散的发梢。

十七年前,她去而复返投入他怀抱,他用自己疯长出的血肉养护她盛开成一朵最清濯的花。

十七年后她的奔赴而归,他疯长出的是兄妹之外,变质的、再也回不去的情和欲。

是他弄脏了她。

“……小尾巴。”他只气息虚浮地回了这么一声,再多讲一个字就要被听出发颤的声线。

“哥哥,你知道什么是一辈子吗?”

昏暗的光线掩护住了他泛白的面色,纪淮周垂眼去看她从自己的臂弯里仰起脸。

她有张线条柔和的小鹅蛋脸,小时候就是。

他耳畔隐约响起一个遥远的声音。

——哥哥,什么是一辈子啊?

小女孩儿温糯又稚嫩地问他。

鸦青色的雪夜,他们牵着手,向着古木灯笼的光亮,走在街巷间的青石小路。

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怎样算一辈子,只知道面前是回家的路。

“古人说,‘爱你五十余年惠’。”蒋惊春曾告诉她的话,多年以后,许织夏终于真正清楚地理解。

她迎着他的注视,不闪躲:“一个人能陪另一个人的所有时间,就是他的一辈子。”

对视间,她双眸澄澈。

“哥哥,一辈子,就是五十年。”

纪淮周看她的目光变得深刻。

当初问他这个问题的小姑娘,如今自己有了答案。

“周玦能陪我的所有的时间,都已经陪过我了。”许织夏双手慢慢从他腰上落下去,眼底一片清明:“所以哥哥,不能再见,也没有关系。”

她小小的身子,从他怀里退出去。

最后凝望了他一眼,她唇角漾起,留下一个潋滟的笑容,转身离开的刹那,夜风在他眼前,扬起她的长发和裙角。

心很沉,睫毛也很沉。

纪淮周视线里她的身影一眼比一眼朦胧,直到航站楼玻璃内,她人完全消失不见,他强忍着的那点意志力跟着消失不见

不能再见(),也没有关系……

耳旁反复盘旋着这句话?[()]?『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眼皮敛下去,硬挺到现在,最后一丝的劲也透支殆尽,纪淮周身形一晃,重重仰倒下去。

但那本胭脂粉布艺日记,始终捏在手里,没有松开。

外套散开,露出里面的黑衬衫。

尽管衣下临时缠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此刻腹部的衬衫面料,也被浸得透出湿痕。

宁愿承受冲撞自己痛入骨髓,都要牢牢接住她,在任何时刻。

“二哥——”

背部砸到地面的同时,一直守在暗中的陈家宿一声呐喊飞奔而来。

争分夺秒的鸣笛划破长空,陈家宿的私人医生陪同上了急救车,向医院飞驰而去。

钻黑色古思特紧随其后。

陈家宿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闹出假戏真做的结果,焦急和悔恨的情绪混乱交织。

他攥住拳头,猛地砸向窗玻璃。

钟遒在砰的声响过后,肃穆开口:“如果家宿少爷不故意挡住保镖,就不会发生今晚的事,这是胡闹。”

“胡闹。”陈家宿气笑了,睨向副驾驶座:“不胡闹,你们肯放过他吗?”

“我们有要完成的任务,不能坏了规矩。”

钟遒目视前方,神情一丝不苟:“只是见面,何苦要送出半条命。”

窗外城市冷冰冰的夜景,在陈家宿深暗的眼瞳里一幕幕闪过。

他想起自己身为外姓的孩子,初到纪家,任人欺辱的小时候。

改变他一生的那天,他顶着满是淤青的脸,追在那个人身后。

“你为什么要帮我?”

“没有帮你,我只是不想当帮凶。”

“他们都在看,只有你出手了。”

“冷眼旁观就无罪了么?”

“……我以后能跟你吗,二哥。”

在那个人人冷漠而险恶的纪家,因为他的存在,他才走到了今天。

陈家宿眸光邃远,声音沉下去:“因为你们都是空心的人,他不是。”

过顷刻,他冷眼看过去。

“我就想知道,”陈家宿语气讽刺:“从他离开,到现在这十七年,你们有没有一秒钟想过,放了他。”

钟遒眼中掀起一秒微不可见的波澜。

他没回答,也许是能当他们父亲的年纪,心有动容,也许是回忆起了某段讳莫的往事,良久后,他才说了一句话。

“今晚他们见面的事,我可以向纪董保密。”

-

去往旧金山的客机飞上三万英尺的高空。

许织夏坐在舷窗边,一如来时。

后座响起桑德黏糊的声音:“你理理我吧,宝贝,我有点想你。”

“嗯哼。”曼迪正沉迷看剧:“等会儿。”

“等会儿会更想。”

芙妮听得翻白眼,扒着座椅转过身去,日常嫌弃桑德:“哥们,

() 你能不能有一天不开屏?”

桑德笑着投降:“好(),我安静。”

“夏。”里斯探出半身?()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目光越过芙妮,落向许织夏:“后日Kepler’sBooks有读书会,一起去吧。”

芙妮胳膊伸到他面前,隔开他视线:“坐回去,不要影响她看书。”

里斯无奈叫苦:“我在追女孩子。”

“惦记人家几年都不告白,现在知道追了?”芙妮抱臂哼声:“我们夏和谈近学长情投意合,你没戏。”

四周的声音自动屏蔽。

许织夏望着舷窗,外面的天黑沉沉。

周围的一切都一如既往,从旧金山飞到港区,又从港区飞回旧金山,这短短的一个月,恍然如梦。

舷窗映出她的脸。

许织夏瞧着玻璃中的自己,长久长久,静静地看着。

不知不觉间,眼角倏地落下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再掉到手背。

许织夏却平静含着笑。

想起从前那堂心理辅导讲座上讲师的话。

——控制情绪并非戴上虚伪的假面,伪装喜悦,伪装冷静,稳定情绪不是不允许情绪的存在,而是接纳情绪。

她不再与那个患得患失的自己较劲,不再硬巴巴忍住不哭,或许直到这一刻,她才算得上是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

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熨平了自己。

回到美国,旧金山的吉野樱开了。

异国他乡又是一年。

但这是许织夏留在斯坦福的最后一个月,六月份毕业典礼结束,她准备回国。

身处熟悉的校园,许织夏即刻便投入了斯坦福浓厚的学习氛围,听课,去图书馆自习,回宿舍,偶尔参加社团活动,同过去四年一般规律。

每天下课,穿梭过斯坦福的廊桥,都能听见胡佛塔传来的钟声。

某回许织夏在钟声里想起了那部电影。

她抱着书,回眸望向夕阳。

蓦然间感觉,自己正也在经历一段廊桥遗梦。

红瓦屋顶间的棕桐大道,西海岸的风吹拂着她的发梢,余晖下,她的影子拖在地上很长很长。

她依稀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