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云西姑娘借些,看能不能借到一百两。再请三元公子帮忙,从他们钱铺贷上两百两。这样凑足八百两,给孙大人送去。余下的钱,另觅间铺子。咱们的营生得继续做下去,要不然,这些钱可还不上。”阮明姝说。
“一百两不是小数目,洛姑娘即便愿意借,未必一下子就拿的出。三元哥哥定然愿意帮我们,可钱铺贷银子,总得有抵押,我们院子铺子都是租的,若是不借给我们……”阮明蕙越说越灰心,眼泪直打转。
“爱哭精,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阮明姝捏捏她的小脸,“要是真的行不通,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天无绝人之路,咱家从不做亏心事,老天爷看得到,娘亲也会保佑我们的。”
“嗯!”阮明蕙使劲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阿姐,明日铺子让青罗红绫看着,我去找铺子,找到咱就先搬过去。”
“好,你带上素绢,万事小心。”阮明姝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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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能与御道街一较繁华之地,唯有玉带河两岸了。
九里长的河道,两侧挤满了奢华富丽的妓院酒楼、豪宅戏台。
阮明姝是头一回来,饶是无心观赏,也在心底叹了句“百闻不如一见”。
她披着斗篷,袅袅立在一处小院门前,虽用兜帽半遮着脸,仍引得路过的风流狎客们频频回首。
前去通传的门童迟迟未回,院门半开着,透过珠帘,能瞧见院内的冷桂疏桐。
方才门童告诉阮明姝,家中主人,也就是洛云西,出了远门不知何时归来。小门童伶俐又热情,主动要找洛云西的贴身丫鬟小怜禀告,阮明姝便在此多等了一会儿。
“阮小姐!”小怜跟在门童后面,快步走了出来,朝阮明姝屈膝行了个礼。
阮明姝颔首道:“我有些急事找云西,不知她何时能回来?”
“诶。”小怜为难道,“这,小婢也不知道。阮小姐若有什么事,可先吩咐小婢。”
阮明姝叹了口气,主人不在,她怎么好意思同丫鬟说自己是来借钱的。
“阮小姐若是不方便说,留下封书信也是好的,小姐回来看了书信,定会去铺子找您的。”小怜善解人意。
阮明姝感激
地望着她:“好,有劳小怜妹妹了。”
“不不不,阮小姐,这是小婢该做的。”小怜两颊生热,慌忙摆手道。
*
汇通钱铺的大字招牌远远在望。
阮明姝放下马车帘子,又在心中斟酌一遍,呆会该如何同谢三元说,才不会叫他为难。
当年阮家从相州来京城,路上遇见同去京城投奔亲戚的少年解三元。解三元路上被劫了盘缠,又伤了腿。阮举人心善,念着同乡之情,让解三元搭着阮家的驴车,每日分些干粮给他。
解三元到了京城后,寄居在舅舅家中,靠舅母的关系在钱铺做了学徒。他人机灵可靠,这几年颇得掌柜器重。
因感激阮家旧日恩惠,逢年过节他都会提着礼品来阮家拜会,同阮举人喝上几杯。阮家大小事情,也没少出力。
“洛小姐不在,虽然留了书信,可不知她何时才能看到。钱铺二百两都未必能放……我们的租子怎么办呢……”绿绮喃喃道,心中又急又怕。
她来阮家前,便是在一富商家做丫鬟,周遭尽是恶主刁奴。她骨头不够软,冲撞了家中姨娘,被打了个半死后卖了。几经转手,才到了阮家。在阮家五年,不算长,可家中每个人她都喜欢,再不想走了。
“小姐,家里没钱了,我们是不是又要被卖了.......”她低头小声问。
阮明姝瞥了她一眼,故意道:“嗯,第一个先卖你。”
绿绮半响没说话,阮明姝侧过脸看她,小丫头竟咬着嘴唇抹起眼泪。
阮明姝哭笑不得:“瞧你!我把你卖给解三元做老婆,你不愿意?”
绿绮呆住了,这才反应过来,小姐说卖她,是玩笑话。
“小姐,你吓唬奴婢呢!”她委屈极了,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呢,她都要难过死了。
“那你到底愿不愿意给解三元做老婆?”阮明姝换了语气,认真问道。
一向大大咧咧的绿绮竟忸怩起来,虽然心中一百个愿意,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只绞着手指道:“小姐,你都知道了啊.......”
“明蕙都瞧出来了,我岂会不知?”阮明姝叹口气道,“其实你们几个与我年纪相仿,也该嫁人了。我一直没提这事儿,一来存着私心,为了铺子,二来,也是想等咱们家更宽裕些,去了你们奴籍,再把你们风风光光嫁出去。”
“小姐,呜呜呜唔.......”绿绮嘴巴一咧,哇哇哭了。
阮明姝嫌弃地扔了块手绢给她:“可谁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还好,若阮家过不了这个坎,三元哥是个好归宿。可红绫她们......”
“阮小姐,汇通银铺到了。”车厢外张老伯提醒道,打断了阮明姝的低语。
“啊,瞧我。”阮明姝拍了拍脑袋,昨儿还对妹妹说天无绝人之路,今儿自己倒可劲地说丧气话。
“走吧。”她对绿绮道。
绿绮却抓着她的胳膊,泪眼汪汪地赌誓:“我会跟着小姐的!嫁不嫁人,我都跟着你。不给我月钱,我也跟着您,我赚钱养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