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舟淡笑起来,“牙尖嘴利。”
“再过几日就过年了。”沈妤忽然道:“这里一点年味都没有。”
“和在盛京的王府一样。”谢停舟望向窗外。
去年过年,盛京的王府也是这样冷清,他们在盛京的王府吃了两碗沈妤煮的面条,那时谁也没有想到,会成为彼此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长留喜欢折腾。”沈妤站起来说:“我让他和四喜去布置,他指定高兴。”
谢停舟看着沈妤跑出去,掀开毯子起身,又从箱子里将那副甲取了出来。
沈妤没一会儿就安排好了,长留和四喜都还是小孩儿性,拿了银子跑得飞快。
兮风又送了药过来,沈妤端药进屋,进门时扫了谢停舟一眼,见他腿上又放着那身甲。
“你怎么又翻出来了?”
沈妤把药托盘放在桌上,端起碗试了试温度,还有些烫。
谢停舟没有回答她,屋子里太安静了,沈妤总算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转过头,看见谢停舟眸光半敛着,窗外透入的光将他的脸色衬得煞白。
沈妤咽了咽口水,心虚地走过去将甲拿了起来,又重新放进了箱子里。
转身时看见谢停舟起身朝她走来,垂下的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纸。
沈妤的心顿时揪了起来,还是让他看见了。
谢停舟走近她,“还有这个。”
沈妤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一时没敢伸手接。
谢停舟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的脸,直到她缓缓抬起手,他指尖一松,那张前后都写满字的信纸擦过她的手指飘落了下去。
“沈妤。”谢停舟说:“你好狠的心。”
寝屋的帘子掀起又落下,沈妤还站在那里。
她捡起了地上的信纸,恨自己当初怎么想得那么周全。
她并非无坚不摧战无不胜,所以事先就想过这一战有输的可能。
沈妤怕战败没能给他留下话所以写了遗书,也怕遗书被损坏,所以学齐昌的土匪,将遗书用蜡小心地封在了甲胄的夹层里。
回来之后,沈妤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直到之前看见谢停舟拿着甲查看才想起来,于是趁他没发现赶紧收进了箱子。
只是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谢停舟方才喊她全名,是真的生气,也是真伤了心。
看到爱人的遗言,没什么比这更让人难受的了,沈妤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若是让她看到谢停舟的遗言,她定然也受不了。
桌上的药还没有喝,再放就凉了。
沈妤端了药进去,坐在床边小声说:“先把药喝了,好不好?”
谢停舟侧卧在榻上,背对着她,没有开口也没有动。
沈妤端着药等了一会儿,见他打定主意不理自己,于是端着药出门往厨房去,准备热一热,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想一想等下要怎么哄他才行。
谢停舟听见了关门的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眼底一片猩红。
战士们出征前都会给家人留下话,她想过自己有可能战死沙场,所以给他留了遗书。
她一定是在每一个日光照耀的地方故作坚强,不肯在士兵面前露出一丝胆怯,却又在无人的夜里真实的恐惧过。
所以那张信纸上的笔迹轻重不一,一定是她想到了什么又重新添上去,怕有话没能对他说完。
谢停舟的心狠狠地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