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的妈妈，对拉琴很严格，在音乐上绝不肯放松她一点，让她学了，就要对得起琴。

考上国外的音乐学院之前，蒋访寒跟妈妈的关系一度很紧张，她甚至想过，出了国就再也不回来了。

出去之后，才知道妈妈对她严格是有道理的。

她只是在她的圈子里优秀，要想在琴艺上更上一层楼，她还得加倍努力才行。

“这是你什么时候画的？”她问她妈妈。

钟雪还是很瘦削，林文珺都有些发胖了，她的身材还跟原来一样，只有面容有些微的改变，她想了想，笑了：“生完你之后画的。”

蒋誉看钟雪一眼，握了住妻子的手。

大家在最开始的办公室里包圣诞节的平安果，接螃蟹礼盒的销售电话，徐晓晓还看见了当时的自己。

她那会儿还是个前台，就因为做螃蟹礼盒销售的时候，工作表现出色，林总才给了她一个转岗的机会。

现在她在深圳负责那边的果园和分公司业务。

每个人都在旧照片旧影像里看到公司的第一次，和自己的第一次。

珺宁第一次大规模招聘下岗女工，第一次在茶叶罐上印上被拐儿童的信息，第一次走进贫困地区的希望小学……

茶厂每年都会给考上大学的员工子女发一个“奖学金”红包，江宁把这些感谢信，和希望小学孩子们寄过来的画，都铺开，放满一地。

最后是所有员工的集体照。

有中途走散了的，也有一路走下来，坚持到现在的。

大家都喝了点酒，宋爽跟许言呆的最久，一晃眼公司都二十年了，许言突然问：“你说，吕一鸣现在在干什么呢？”

她刚刚在那些照片里，看见了吕一鸣的身影，其中一张还是吕一鸣跟宋爽一起庆功的照片，那一天TVS的电视广告销售，打破百年的销售纪录。

宋爽想了想：“据说好像还在做礼品，干的挺不错的。”

最开始的那些日子，全都历历在目，她们做了这么多，才走到今天。

从青年到壮年，后来那几张公司旅游照片，已经有了小孩子们的身影。

徐晓晓没忍住，低头拿纸巾擦眼泪，她要不是调去深圳，也不会认识现在的伴侣。

二十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但每个人的际遇发展真是不可预料。

江宁做得很用心，她一直在偷偷观察着妈妈的反应。

她甚至没把爸爸妈妈的座位安排在一起，今天这个时刻，应该是完全属于妈妈……不！

今天这个时刻，应该是完全属于林文珺的。

林文珺一直屏息凝神，她看出江宁那一点小心思了，这其实不光是公司的二十年。

这是她自己的二十年。

江宁的这支短片，把她学车的照片和学计算机的照片都放进去了，还有一张，是她拿到成教大学毕业证的照片。

那天好像江烨来了，还给她带了束花，就是照片里那束，反正他嘴里是没什么好话，但那天，她还是扬眉吐气！

好些事，江宁知道，圆圆根本不记得了。

她问爸爸：“爸，第一张照片，我是不是在妈妈肚子里啊？”妈妈太厉害了，大着肚子还开公司。

妈妈大肚皮开公司的事，圆圆是知道的，也听说过许多次。

但再怎么听说，都没有看见来得直观，她抿着嘴巴，她以后要干点什么好呢？

“嗯。”江烨抬头看着，他还记得，林文珺说要开公司的时候，他是怎么把这事儿当笑话看的。

他以为最多两个月，她就知道开公司不容易了。

等脚上走出水泡，知道路不好走，她就会回家好好歇着了。

可是她没有，这条路，她一走就走了二十年。

林文珺端起面前的酒杯，影片结束，有好些人来给她敬酒，宋爽和许言也已经喝了一轮，喝得脸上红扑扑的。

林文珺举起杯子，跟她的女儿们碰杯，最后她想了一想，敬江烨。

“谢谢你那十万块钱。”不管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拿出十万块启动金的，没有这笔钱，公司开不起来。

这杯酒，江烨只喝了一半。

林文珺从没像今天这一刻，把自己来时的路看得这么清晰。

出发时，她想要的很少，这一路走来，收获的越来越多。

最后这一杯，林文珺敬自己。

敬两辈子的林文珺。